刘恒只觉得刺眼至极,也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若他真如了雪鸢的意,依眼前所见,周亚夫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沉沦。
届时,周亚夫是谁的心腹便说不准了。
刘恒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今夜过后,他绝不会让这二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远处。
雪鸢哭声渐渐小了下来,理智似也找了回来。
她抬脚,往后退了两步。
而后抬起朦胧泪眼,看向低头看过来的周亚夫,声音有些沙哑。
“周将军,你说,这世间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无奈呢?”
她说完,一滴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她却倔强的盯着周亚夫的眼睛,一眨不眨,势必要得出一个答案。
眼眸深处,也暗暗期待着什么。
周亚夫在她的灼灼目光中,动了动唇瓣,想说“世间人都是如此”,可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雪鸢视而不见,依旧固执地盯着他。
“周将军,”她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为什么呢?”
雪鸢眼中的委屈之意愈发浓烈,甚至还带着丝丝深不见底的绝望。
周亚夫心中一恸,不知如何面对,只得狼狈移开视线。
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殿下是他周亚夫的知己,也是伯乐,他绝不可能背叛他。
所以,只能让雪鸢失望了。
雪鸢明白了周亚夫的意思,并未再说什么,一双被水洗过的眸子中,所有情绪重新归于平静。
她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因哭过还带着些许沙哑,却没有了刚刚的委屈和期待,只余平静。
“周将军,今夜是雪鸢打扰了。”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见她如此,不知怎地,周亚夫心中突然一慌,就像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又再度离自己而去。
他仓皇伸出手,想要抓住。
可雪鸢的背影决绝,如手中的流沙,他想要握紧,却流失得更快了。
雪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斑驳树影中。
周亚夫蓦然垂首,看向自己空荡一片的掌心,不由凄然一笑。
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暗处的刘恒见了这一幕,眼底悄无声息爬上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扬了扬眉。
心上人?不过如此。
刘恒脚步一转,朝着一个方向飞快追去。
......
夜晚的代宫处处沉寂,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光照亮片片无人的角落,雪鸢恍若行尸走肉般,在宫中毫无目的地游荡。
刘恒也不知她要去哪儿,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她走累了停下来休息,他便也停下脚步。
二人走走停停,在宫中漫无目的地走过许多地方。
直到雪鸢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角落,刘恒如先前一般追了上去。
“殿下,您这么晚不睡觉,跟着奴婢做什么?”
刘恒刚刚拐过一个角落,清冷的女声冷不丁响起。
猝不及防间,男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女子面前。
用力维持住身形,刘恒面上一派镇定自若,语气冠冕堂皇:“本王对你一见钟情,跟着你自然是不放心了。”
他又做出了在乾坤殿时那副温柔深情的模样,如点漆般的眸子中满是柔情。
饶是雪鸢,只看他的眼睛,也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心有几许。
唯有从他周身浅淡的几缕情丝,才能窥出他此刻不过作戏罢了。
雪鸢盯着刘恒那双眸子看了片刻,而后才用被凉意浸染的声音说:“殿下如此待我,雪鸢真是感动。”
口中说着感动,面上却不曾做出半分感动模样。
敷衍之意,不言而喻。
刘恒并不在意,唇边依旧带着轻浅的笑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雪鸢既然感动,想来对本王也不全然是抵触,如此,不若给本王个展示真心的机会。”
说话时,刘恒温柔郑重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离过雪鸢半分,眸子深处含着绵绵情意。
雪鸢忽地笑了,他装得可真好。
刘恒不明白她为何发笑,心中存了疑惑。
不等他询问,女子樱唇轻启,声音中已无半分笑意:“殿下,不必麻烦太后娘娘,雪鸢同意殿下的提议了。”
她此刻的话听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有些没头没脑。
可刘恒很快就意会了她的意思,她愿意陪在自己身侧。
不等自己使出种种手段去逼迫她,她就同意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按理来说,他应当欣喜。
虽不至于欣喜若狂,也该有几分喜意。
毕竟细作一事,关乎自己和母亲的性命,迫在眉睫,亦是重中之重。
可他此刻心里的一个角落却漫上一抹从未品尝过的酸涩。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也是不喜的。
于是,他下意识忽略了,只当自己已经调节好了情绪。
他说:“好。”
到代国的第一个夜晚,雪鸢留在了乾坤殿。
......
二人回到乾坤殿时,时辰已至亥时。
刘恒大手一挥,立刻便有宫人上前,欲服侍雪鸢前去沐浴。
雪鸢既然同意陪伴他身侧,剩下的事也是顺理成章。
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大美人杵在一旁,他不可能不动她。
况且,为了从她身上获得更多有用消息,这一步,也是必行之路。
雪鸢冷着脸拒绝了。
刘恒不解,温声劝道:“你从长安来到代国,辛苦了一路,今夜便让她们伺候吧,别累着自己。”
雪鸢听完,琢磨利弊一瞬,便同意了。
她离开后,刘恒也紧随其后,去了另一个浴房。
刘恒沐浴所用的时间稍稍短些。
回到卧房时,有些无所事事,索性拿了一卷竹简,靠在床头看了起来。
可看着看着,思绪却早已不在竹简之上,不知飘到了何处......
待他思绪回笼,雪鸢已经沐浴结束,披着一层薄薄的绯红纱衣走了出来。
他听见动静,下意识扭头看去,一眼便见那纱衣薄如蝉翼、轻若烟雾,遮不住女子身上的丝毫春光。
刘恒眉头微皱,眸中有些许不悦。
好在卧房内只他们两人,纵使女子身上春光乍泄,外人也不能窥见分毫。
思及此处,紧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他利落起身,将手中只扫过几眼的竹简放回了原先的位置,而后快步到了雪鸢身侧。
女子刚刚沐浴结束,眸中氤氲着的水汽还未散去,白皙的脸颊也透着一股灼灼的粉,朱唇皓齿,宛若出水芙蓉。
可女子神情冷淡,生生破坏了此刻卧房中好不容易生出的几分旖旎风光。
刘恒心下惋惜,不由无声轻叹。
不过他也清楚,以今夜的情形,若周亚夫不是那样的态度,雪鸢绝不会这么轻易屈服。
如今他已达成目的,又何必计较那许多呢。
刘恒抛却脑中种种,伸手执起女子素白柔荑。
本以为女子会抗拒自己,却不想他手上还未用力,女子的手已经稳稳握到了掌心。
他心下疑惑,抬眸看去。
女子面上依旧无波无澜,眼中的水汽散去些许,显出眼底的冷寂来。
刘恒见了,不由心口一滞,复又很快缓和情绪,伸手去触碰女子双眸。
雪鸢下意识闭上双眼,如一具失了魂魄的傀儡,任他随意触碰。
刘恒见此,手指微顿,但下一刻,手指便毫不犹豫覆了上去。
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指摩挲了两下雪鸢的眼睛,带起纤长睫羽的一阵颤动。
一股痒意顿时自二人身体的接触点同时快速传至二人心间,泛起些许酥麻痒意。
雪鸢生生忍了过去,身体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刘恒心中随着那颤动的长睫微微一颤,继而抬起了手指。
他不自觉摩挲了几下手指,仿佛在回味方才的柔软触感。
可越是想,心中的痒意越甚,心间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不疼,但愈发难捱。
“雪鸢。”
他不受控制轻唤出声。
雪鸢应声睁开双眼,眸中冷意未减。
刘恒看得清清楚楚,一股莫名地怒意涌上心头,驱散了心间的些许酥麻痒意。
他知道,虽然雪鸢答应了陪在自己身边,可心底深处定然是不愿的。
他本以为自己能平静接受,然而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接受。
但若要因此放过她,那也是不可能的。
刘恒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大掌覆上了那带着冷意的眸子。
眼不见,心不烦。
雪鸢刚刚睁开眼,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她在心底骂了刘恒一句神经,而后闭上了双眼。
在男人眼中,她便是从头到尾都未给出一丝反应。
刘恒心中怒意更甚,一阵高过一阵。
在察觉手下又没了反应时,那怒意更是直奔天灵盖而去,整个人都快烧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而后一狠心,起身抱起女子,一把扔到了床上。
好在刘恒本身性子算不上暴戾,纵使他此刻动作粗鲁了些,雪鸢陷入锦被时,除了些许位置变换的不适感,并未有太多感受。
因此,她心安理得地闭着眼睛,若刘恒没有其他动作,她恐怕会就这么睡去。
可这个想法陡然在心中浮现,刘恒颀长的身子便覆了上来。
他的吻急切地落在女子的眼睛上,好像如此,就可以融化她眼中的冷意。
他的唇在女子眼睛处流连许久,随后才缓缓慢了下来,逐渐落到了女子额头、鼻尖、脸颊、唇瓣位置。
刘恒并未停下,很快在女子白皙修长的脖颈间落下一串轻柔的吻。
鼻尖嗅到一股好闻的幽幽兰香时,他染上些许欲望的眼睛呆滞一瞬,旋即将头深深埋入了雪鸢颈间。
男人头发摩擦颈间皮肤带来一阵阵不适感,雪鸢终于有了反应,难奈地仰了仰头。
刘恒呼吸着鼻尖淡淡的兰花香,不由有些痴迷,喃喃道:“雪鸢,你身上可是用了香吗?”
雪鸢没有搭理他,他也看清了现实,不指望得到她的回应。
他自顾自道:“雪鸢,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他像个痴汉,在女子脖颈间肆意嗅闻。
雪鸢侧了侧头,眼不见,心不烦。
好在刘恒还没忘了正事,片刻后,便停下了痴汉般的动作,而后动作迅速将两人剥得干干净净,一同塞进了锦被中。
男人的动作如同他先前装出来的模样,温柔至极......
良久,雪鸢缓缓睁开了双眼,思绪有些无法集中,身体已经下意识吸收那稍显稀薄的龙气。
刘恒的视线有些迷蒙,却始终注意着女子的神情,势必要让她舒舒服服。
倏尔,刘恒目光微凝,瞧见女子睁开了双眸。
害怕见到先前女子眸中挥之不去的冷意,他俯身亲上了女子的眼睛。
春宵一刻值千金。
无论她身份如何,他只希望,此刻二人之间留下的回忆是美好的。
于是,雪鸢的眼睛很快被迫闭上。
男人的动作依旧温柔,带给她的感觉却更加难耐。
雪鸢没忍住,轻哼出声。
然而很快,她便咬着唇将剩下的声音憋了回去。
刘恒耳力尚可,并未错过那声音。
他兴奋地抬起头来,见雪鸢咬住了唇瓣,顿时心中不悦,将唇覆了上去,先前的动作未停。
夜色渐深,二人浮浮沉沉许久,直到天光破晓,才双双陷入沉睡。
睡过去时,刘恒动作强硬地将先一步睡去的女子揽入怀中,而后满足地嗅着那淡淡的兰花香进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刘恒被生物钟唤醒。
睁开眼,昨夜的记忆回笼,他侧头看了过去。
却见本该在自己怀中的女子竟在不知不觉中挣脱出去,独自睡到了一侧。
刘恒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没有料到女子对他的抗拒竟然如此之深。
他原以为,过了昨夜,她的心应该会软下一些。
如今看来,倒是他太想当然了。
转念一想,忆起她的身份,瞬间又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刘恒坐起身,静静看了睡熟的女子片刻。
女子面赛芙蓉,冰肌玉骨,此刻静静睡着,清冷之意更甚,周身更添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之气。
刘恒看得眉头紧皱,下意识伸手去碰了碰女子脸颊。
细腻柔滑,触感温热,刘恒心中庆幸,还好,还是他触手可及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