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班长,你能不能……跟那位说一声,实在、实在是扛不动了……”
“这点小意思都受不了,明天上战场还不哭着喊娘?给我追上去!”
“这点小意思都受不住,明天怎么上战场,给...给我追!”
“班长,我们倒是想追,心有余,力,力不足啊!”
“丢人!”班长满脸汗水,气得直翻白眼,“四个人干不过人家一个,还好意思说!”
营地后面的小土路上,四人一组,肩上扛着圆木。
脚底下一个深坑一个浅窝,走得摇摇晃晃。
整连七十号人,全员集结。
原本安排是每排错峰十分钟开走。
到最后,快得快慢的慢,都成一锅粥了。
而最前面那个……
不是所谓的能手。
也不是所谓的最强班。
一个人扛起一块圆木,呼哧带喘地直接就开跑了!
整整三公里,众人一开始还能沾点节奏感,后面他跑他的,别人喘别人的。
后面那人脚步都没有放缓过,同样的频率。
四个人合力都快虚脱,他一个人扛着就是一支队伍!
最后几十米,他还在加速,像头不要命的野牛。
“牲口啊这是!”后面有人实在憋不住,吐槽出声。
不用问,跑在最前头的那尊神。
当然是前两天才深度剖析过自己的上尉连长,林天。
林天本人倒是没啥高深想法,他就一条——看不惯自己前面有人!
咬咬牙,一口气冲完,不就完了?输了也就是一口气的事儿
不过这口气,他能把自己气死!
最后十几米,眼血丝都爆出来了,喉咙深处渗出血腥味。
小变态闻到这口味就兴奋,不要命的往前冲,爆发一波加速!
最后还不忘把圆木放在指定地点的最远处,方便后面人的放置。
“呼、呼、”
林天张嘴大喘,大口呼吸着,身上的短袖从深绿色已经变成黑绿色了。
全是汗,贴在身上跟胶布似的。
他过呼吸,转手从裤兜里掏出秒表,等着后头那群“走迷路”的战士。
首当其冲的就是凌云,肌肉绷紧,顶着烈日冲过终点。
林天咧嘴一笑:这兵行,有点那种“莽”的气质。
军营里做多的一类强人,总有种方勇武的感觉。
临时排长当得也不错,嘴上凶神恶煞,心没嘴那么硬。
刻意压低了点身高,让更多的力卸在自己的肩膀上,懂得分担。
就是还差点东西了,具体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年底前还有俩月,够了,慢慢练。
潜力都是逼出来的,不试试谁知道谁是猛虎谁是猫。
人陆陆续续到齐,林天拎起喇叭,随口来了两句:
“祖宗们,跑两步吧,草皮都让你们踩秃噜皮了!”
说完他自己先乐了,没等别人回话,啪地一声把喇叭关了。
不是没词了,是想起老邓说的,不能伤害这群祖国花朵的玻璃心。
林天拧喇叭绳绕胳膊上,灌了口水,心里嘀咕:
“如果哪天出本《神奇军官的奇葩死法》,我肯定挂在‘被自己憋死’那栏。”
等沈敬元点齐人,林天拍拍手,轻轻一跳就跑了回去。
身上的细胞还热乎着,不能浪费。
身后是一群魂都快飞走的兵,看着连长的背影,眼神呆滞着。
服这种情绪已经管够了,够够的了。
连长的精力他们这几天都已经领教过了。
对此,除了大脑空空,没有别的选项了。
“排长,连长还要跟咱们一起训练多久啊?实在遭不住了!”
沈敬元一边拿帽子扇脸,一边看了看底下喘着的战士们,懒洋洋道:
“来之前不是说连长不跟你们打成一片?现在除了睡觉连个洗澡时间都和你们同步了。”
“怎么,反而受不住了?”
“那是我们瞎了眼,没认出连长是高能大boSS……”有人干笑。
“冷面连长不光冷,还是个火山,爆起来真遭不住了。”
“求你了排长,你跟连长能说上话,劝劝他,让我们喘口气吧!”
“对啊,我每次看见他,心脏不行了……”
沈敬元喘了口气,脸上恢复点血色,把帽子一盖,嘴角一勾:
“呵呵,晚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不让连长和你们‘深入交流’,都不知道你们以前过得有多‘神仙’。”
说完他脸一沉,哨子一吹:“全体都有!目标,连部!跑步,走!”
“哎哟!”
众人哀嚎声同步响起,不过也只能哀嚎了,因为腿还得动起来。
到了连部,刚好赶上开饭时间。
众人唱完连歌,排着队鱼贯而入,食堂里瞬间热闹起来。
饭桌上,林天坐在中间,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口青菜。
嘴没动几下,目光牢牢锁定前方三个排长。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边看边嚼青菜。
知道以为在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干嘛呢。
三位排长刚把饭端起来,感觉背后生风。
齐刷刷一低头,握筷子的手顿时紧了几分。
速度也明显加快,一口接一口,吃得跟抢一样。
连长这目光,谁挨谁知道。
这已经是他们连续第六顿饭,顶着这侵略性目光吃饭了。
原因也简单,只要林天露出这个眼神。
就意味着又要从三个排里随机抽一个人。
加入他们排的“快乐训练小分队”。
这些沟通是多了,多的多的多,众人才发现,有些事。
水满则溢,月满为亏!
起初大家还觉得,连长冷冷清清,不好接近,像个高冷军官。
可现在……众人早就认清了现实。
不装了,极其无聊,幼稚,又小心眼的一个连长。
“啧。”一度成为口头禅。
以前他还矜持点,道德底线勒得紧紧的。
一放开完蛋了,连长以前说的都是事实。
摸到他的下限之后再来跟他讲条件。
虽然事实摆在那里,也遭不住天天被打击啊!
就在林天准备选“幸运儿”时,邓柏在一旁笑着出声:
“行了行了,别吓唬他们了。中午吃饭时间搞这种精神压迫,小心他们下午训练神志不清。”
林天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扬了扬下巴,眼角肌肉抽了一下,“我是吃饱了撑的出神,别总是曲解我!”
邓柏懒得搭理他,直接拎出整板酸奶放在桌上,边分发边道:
“下午我们俩有事,正好赶上理论课。
你们给各自手底下的兵叮嘱一句,听讲认真点,离提干考试也没几个月了。”
“都是成年人,自己为自己负责。”
林天嘬着酸奶,扫了眼时间,准备扭头就走。
刚起身准备走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退回一步,转身扫视全场,语气懒散又认真:
“今天酸奶不限量,想吃多少拿多少,别浪费了!”
邓柏无奈地摇头,望着站在食堂正中的林天,越看越想笑。
让他多和战士交流,这是不放过任何一次说话的机会。
等主官一走,气氛一下子松了。食堂里每桌自动派出一个“代表”,排着队去取酸奶。
每人分两盒,边喝边悄声商量:
“快喝快喝,万一林魔头等会儿杀个回马枪,那就凉了。”
“至于吗?这可是饭点,他还能回来管你喝酸奶?”
“你是新来的吧?你忘了昨天加练怎么来的?”
“就因为没喝绿豆汤?”
“还不是嘴上那点碎嘴。”
昨天下午,炊事班熬了一大锅绿豆汤解暑。
这个从六月喝到九月的东西,战士们早就喝腻了。
于是大多数人喝一口就搁那儿。
结果林天饭后心情好,溜达着进了后厨,一看,半桶绿豆汤没人动!
他和指导员两个人,饭都没吃,把绿豆当饭吃。
谁拦都不好使。
理所应当,整个连都挨练,丁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无他,部队规矩都是这样。
日常就是不能剩饭,不能浪费粮食,是贯穿到每个环节的。
很多部队新兵来的第一课都是“打多少,吃多少。”
电视剧里有连长吃剩饭,吃完排长吃,然后按班吃。
这些都是有依据的,规矩就是规矩。
......
去营部的路上
邓柏皱着眉:“让你和战士们多交流多沟通,也不是这沟通法啊。”
“心与心的交流,这个怎么给你说呢,唉,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林天摸着方向盘,语气平静:“不管,先占据他们所有的时间,让他们看见我就烦。”
邓柏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着办。别整出事来,我是真没招。”
林天一本正经:“可以告状。”
“嗯???”
“向营长告状,让他制裁我,关我小黑屋。”
邓柏翻了个白眼:“行,告营长没意思,等见到旅长我就揭发你。”
两人一来一回,不紧不慢地聊着。
车子在营区主干道上行驶,他们这趟是去签装备。
装备下来了。
这个流程往往要经过五个步骤,前四个该走的都走完,现在最后一个流程,连队指派人签收领回。
往常这事儿,排长去就行。
这回林天亲自跑,图个熟流程,也顺便和装备科打个照面。
起码知道地方在哪儿,免得指路都摸不着地方。
至于邓柏,单纯的陪跑,顺便交几张表。
邓柏瞥了眼后备箱:“你这堆这么多盒子,不嫌占地?”
林天:“还没来的及分装,家里寄过来的,有些酒还有茶叶,可能是产业滞销了,全给我弄来了。”
“等我什么时候去旅部,给这些分了去。”
“分,分给谁?”邓柏警觉了,眯着眼盯他:“新规下来没多久,你可别犯错误。”
“知道你家里是做生意的,这里可和外边不一样,送礼不仅不会提升别人的印象,还拉低你的档次。”
“你可想清楚了,你这年纪轻轻,别学那些歪门邪道!”
林天瞥他一眼,没吭声。
侦察连最不能惹得人,果然不能招惹。
他说一句有十句等着他,这一通大道理讲的,真有那个意思指定劝退了。
“我的指导员哦~”林天怪模怪样的说,“真是自家产的,不对外出售,战士回趟家弄点腊肉给队里你觉得喜庆。”
“我后备箱摆点家族特产有什么奇怪的。”
“呵呵。”邓柏冷哼一声,“我是善意的提醒,别不识好人心。”
一个月下来,邓柏对林天的底也差不多摸清了。
吃用一样,和连里大锅饭没区别,顶多炊事班多照顾几口。
可用的东西不一样——私服、设备、烟酒,哪样都是行家货。
上个月发工资,他一口气买了个几千块的小玩意儿,玩了两天就扔抽屉。
宿舍那柜子,摆的全是这种东西。
抽屉里几条烟,自己不抽,时不时拿来当彩头发战士。
他是不抽烟,也识货,软华中这种都在地下放着。
这种人家里什么情况,一眼就看得出来。
一条皮带都好几位数的人,还真不敢说那几瓶酒价值几何。
“不过话说回来,”邓柏沉了口气,“旅部除了旅长,你还认识谁,有让你登门拜访的?”
林天:“孙鹏孙参谋长,梁宽梁主任,宋明营长......”
嘴里蹦出第一个人时,邓柏不以为意。
旅长他都见过了,参谋长的办公室就在对面,多走动两趟认识也是勉强合理。
可后面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一个梁主任是管旅里枪械的,宋明是炮兵营的营长。
他顿了下,小心翼翼的问:“你....家里能量那么大?”
林天笑了:“嘻嘻。”
邓柏下意识坐直了,咽了口口水,声音放轻:
“以前有得罪的地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多担待。”
林天突然笑出声:“你想哪儿去了,指导员同志,思想有问题啊!”
“那你什么意思?”
“他们是秦连长的老战友,我哥托我去看看人,理由合理不?”
邓柏一下卡住了:“秦……你什么时候跟老连长搭上关系了?”
“你跟他见过面?”
林天一边打方向一边笑:“我想认识谁,那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老连长现在在缉毒办,一去就破了个大案,咱连出去的,就没孬种。”
邓柏不吭声了。
老连长转业去哪儿他一直没问出来,倒让林天先知道了。
多少有点尴尬,心中对这个林天的能力又高看一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方有些过节的队伍,安排一场演习。
这边都打的要死要活了,那边交头了才发现,人家是亲兄弟的微妙感受。
现在他就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