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晨四点的凉气还未散尽。
侦察连正门口,灯光通明。
林天就站在门后阴影处,军绿色短袖紧贴着身上的肌肉线条,双臂抱胸,身形笔挺。
他一句话不说,眼神像利刃般盯着黑暗中逐渐靠近的身影。
两个门岗哨兵早已神经绷紧,站得比平时还直,一动不敢动。
连长提前回来,还满脸阴沉,气压低得吓人。
今天连里出大事,他们不是不知道。
这氛围....
危。
邓柏随后赶到,黑眼圈深得吓人,眼里布满血丝。
他站在林天身侧,也没开口,空气凝固成冰。
不多时,沈敬元最先现身,低着头,一身泥泞,肩膀斜了,手臂还挂着血痕,连呼吸都沉重。
他的身后,是支援组的几名战士,个个挂彩,一脸狼狈。
这场支援,打成了两败俱伤。
林天没动,只是目光扫了他们一眼,眉头不见松动。
紧接着,凌云带着突击组气喘吁吁赶来,脸上汗水和灰尘混成一道道印子,连战术背心都没顾得上整。
“到、到齐了!”凌云站定,声音都发虚。
最后一个是郑钧,带着外围掩护组慢悠悠走进来。
他是最远的一组,可神情最茫然。
刚一落脚,他就察觉气氛不对,视线在几人之间游移。
“怎么回事?”他小声问沈敬元。
沈敬元看了他一眼,脸上全是茫然:“我也不清楚……”
他俩又一同看向凌云,想找个主心骨。
可一向硬气的凌云,此刻却低着头,嘴唇抿成一线。
眼神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心虚,还有种莫名的哀伤。
同样的神情在身后其他人脸上也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郑钧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任务是没完成。”
林天终于动了,缓缓松开抱着的手臂,抬手理了理袖口,声音不大,直插人心:
“牛逼啊——侦察连的战士们,你们是真牛逼。”
他眼神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说:
“支援组,支援得不错,支援到同归于尽。”
“和警戒连的弟兄们玩过家家玩的好吗?”
沈敬元脸色一白,下意识站直。
“突击组,更强,一路冲到敌人埋的炸药堆上,炸得干干净净,连根都不剩。”
“莽撞!”他声音陡然增大,“侦察兵最基本的侦察本领都忘得一干二净!都吃进肚子里了?连预判危险的能力都没有了!”
凌云头更低了,喉结滚动了下,咬牙不敢吭声。
或许他该庆幸,连长没有在营长面前说这些话,像任连长训陈野那样。
退一万步讲,连长心里还是有他们的.....
林天话锋一转,冷笑着看向郑钧:“接应组,你们最精彩,仗打完了,战场在哪儿你们都没搞明白。”
“演习结束半小时才赶到现场,真行!”
空气死一般寂静,谁都不敢说话。
林天缓缓迈前一步,声音沉了三分:
“这就是侦察连的水平?”
“一场连内协同演练,打成了互相内耗!
“你们是执行任务,还是在给别人演杂技!”
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连部。
这是连长第一回,用这样的语气和他们说话。
脸上透着肃杀的气息,淹没了整个侦察连。
最前面的士兵已经低下了头,额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滴落,浸湿了衣领。
昨天才完成连长给他们定下的阶段性小目标。
这场“小儿科”似的演习,以为可以松口气,放松放松。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收场的。
一场小演习,让这些兵的傲气散了个干干净净。
以突击组感触最深,凌云站在队伍中,神色复杂,默默摩挲着手指。
连长,很强。
他们这才对连长的强有了切实的感触。
一个人毙了两个连。
没有帮手,纯靠自己。
整个警戒连设的暗哨都找出来了,炸药装的滴水不漏。
埋的位置正确,刚好在既定时间点燃。
他在所有人中来的时间是最短的,就连长今天晚上搞得动静。
够他们一个排研究一周还得细细布置,才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林天站在队伍前方,语气里压着怒火,“我真的不明白,作为侦察兵,盲目的相信这些所谓的高科技,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身边的战友。”
“在联系不到的时候,不去探查,就在原地,撅个大腚,等人发现!”
“你们是觉得自己很听话嘛!没人下命令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越说,他的声音越高,眼里的怒意越烧越旺。
压着的情绪一点点喷涌出来,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情绪波动最强的一次。
他和任鸢商量好的,不会给手下兵透露这次演习,两个连长参与,也是独立参与。
他上场是他一开始预定好的结果,每天早上起来绕着营部不是白绕的。
路线、盲区、潜伏点那些方位地点他能做到心中有数。
潜进去拿出来本身就是特种兵的本事,在神剑没少训练这种环节。
警戒连实在是太松懈了,侦察连连试错的勇气都没有。
都换二茬兵了才开始行动,黄花菜都凉了!
他不是气他们没完成任务。
他气的是侦察连,竟然这样收场;
他气的是堂堂侦察连,居然这么收场这次任务。
气的是他们没有哪怕一点向前冲的骨气。
落差可以接受,胆怯却绝不能容忍。
所以,给了半分钟反应的时间,开始上药。
林天:“我以前可能没有表述清楚,也可能是你们班长不忍心告诉你们,那我再说清楚一点。”
“这次旅部的考核,是你们最后作为侦察兵的机会。”
“更确切地说——也是‘红色英雄’侦察连最后一次存在的机会。”
“考核失败,这个连就会被撤编,编号封存,从此成为历史。”
“到底还想不想当侦察兵,你们自己决定。”
说罢,林天把场面留给邓柏,挥一挥衣袖,没有犹豫。
邓柏红着眼,一向坚定的声音,居然带着颤抖。
“你们知道这个连的来历吗?”
他扫视一圈,目光灼灼。
“打老鹰那年,我们连是最先穿过封锁线先头部队。”
“敌军重火力封锁,我们全连死战三昼夜,打到最后,弹尽粮绝,照样用刺刀、工兵铲,一个阵地一个阵地地咬下来!”
“后来,志愿军总部授予我们‘红色英雄连’的称号。”
“这是打出来的,不是叫出来的。”
“你们自己好好想想,今天上午按照计划表训练,下午各排自行安排。”
“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