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营部很多单位的灯早就关了,按时上下班。
只有营长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
张成乐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目光时不时瞥向窗外夜色。
对面的教导员巩辉靠在窗边,手里转着帽子,脸上写满了担忧。
“真不打个招呼?”巩辉开口,语气里压着火气,“警戒连那边全是真枪实弹,侦察连的兵要是强闯……只要走火一次,我们俩都得卷铺盖走人。”
张成乐乐不以为意,笑着说:“打什么招呼,你跟我不也才知道两个小时,还有四个小时就要迎接他们的第一次检验了。”
“我一点都没有要发生战争的焦虑,我很激动啊教导员。”
“多少年没这么临时通知过了,哪次打演习不是要准备个一两个星期。”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巩辉皱眉::“那个演习和这个内部对抗完全是两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没走旅里的流程,出了事谁负责?”
“我负责!”张成乐扬言,“有什么说的,都是检验战斗力的,没有通知就不打仗了,敌人一颗炮弹过来,因为你没准备好,就不炸了!”
“你别抬杠啊我跟你说。”巩辉冷下脸,“安全是最主要的,咱们办公室在四楼,这个距离,一个没拿准,有人翻下去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太有想法也不行吧。”
巩辉插着腰,“旅长我是管不了,这个新来的连长我也管不了,营里我还是能做主的。”
“要不再延迟一天,把准备工作做好了,再展开行动。”
“延不了!”张成乐脸上的笑意收了个干净,目光锋利,“信号屏蔽我提前安排好了,谁也联系不上。行动不能改。”
“我想看看他们的真实水准是怎样的,我们信任的警戒连,到底能不能经得起考验。”
“侦察连这十天,检验成果下午已经出来了,可以说,有进步,不过我不信任数据,任务才是见真章。”
巩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成乐也意识到气氛绷得太紧,语气稍微软了点:“放心,田大力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今晚出岗哨的都配的是空包弹。”
“不会有生命危险。”
“空包弹也有风险!”巩辉不松口。
张成乐一拍桌子,瞪眼:“怕死别来当兵!合成营不要孬种!”
“你呀你,就会在我面前横。”
巩辉语气软了下来,“看来今晚必然是个不眠夜了,走吧,趁现在没开始,看看还有哪里有遗漏的地方。”
说着,他站起身拧开门把手。
咔哒。
没拧动。
巩辉皱眉,又用力拧了一下。
还是没反应。
他扭头看张成乐:“不是吧,这门,是锁了?”
张成乐一脸悠然,“嗯,提前交给副营长了。”
巩辉表情逐渐裂开:“你给他钥匙干嘛?”
张成乐靠在椅子上,抿了口茶,缓缓说:“为了防止你中途心软,提前干预战局。”
“真服了,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
......
夜里十一点五十。
营区灯火已熄大半,只有值勤灯还亮着。
警戒连的岗哨还在运转,表面井然有序,监控亮着红灯。
警戒连负责整个营部的警戒,也包括整个合成营的外围警戒,他们的职责和各个连里的分工是有区别的。
各个连晚上的岗哨由连里选人,他们是专门负责营部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这些。
岗亭内,战士笔直站立,汗湿的迷彩服贴在背上,黏得发痒。
他手握钢枪,姿势标准,眼神却有些飘忽。
每天都是同样的景色,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干着同样的事。
夜色深沉,黑暗的林带静得出奇,只有几声细碎的蝉鸣断断续续传来,像是在挑拨人的神经。
主干道上,巡逻小队两人一组,一人提着手电,一人低头看表。
步子不急不缓,脚步声被夏夜潮湿的空气压得很轻。
这时,系统蜂鸣一声,提示新一轮换岗开始。
几分钟后,一辆车悄然驶入岗位,车灯调到最低,只留下一层昏黄的光。
三班老班长王福全跳下车,作训服两颗扣子敞着,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烟。
“几点了?”他边走边抹汗。
“还有三分钟。”
“行,歇口气吧,一站几个小时腿都僵了。”他说着掏出瓶水递过去,随口又喊,“张锐,打个照面你们就可以撤了,点我来签。”
“得嘞!”巡逻员答得干脆,脚步略带轻快地返身而来。
按章程,换岗需逐项核对,严谨对接。
夏夜闷热,几人熟识,王班长只是在本子上草草一勾,口头应付两句。
“今晚安静吧?”他边接枪边问。
“林子都快长蘑菇了,一动静都没有。”战士笑着卸下背包,揉揉脖子,“天天听知了叫,等周末一定要把他们都抓了炸了!”
“知了猴这个时间正要上树,就这时候蜕壳,香的嘞。”
王福全环视四周,低声对哨兵说了句:“行了行了,把枪核对下走吧,早点睡觉啊。”
“是!”
而他们都没注意到,远处的林带深处,一个微光下伏低的身影,已然静静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