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越想，心越躁，心口憋得慌。
他承认，他太急了。急着让三营赶上去，急着追进度、比数字、攒成绩。
结果呢？方向是对的，节奏却跑偏了。
别人有底子、有条件，他这边还有基础短板，非得拿大腿比手速，那不输谁输？
今天这两场下来，可能是西北风刮多了，也可能是林天这小子话说得冲，可偏偏一下子把他扇醒了。
非要拿弱处和别的营强处比，脑子秀逗了？
三连的兵，在完成无人机压制引导模拟后，开始切换到实战对抗阶段。
自动标靶已上线，终端感应开启，训练强度提升了整整一个档位。
汗水混着寒气落在训练场的硬地上，蒸出腾腾热雾。
阳光倾斜，暮色渐起，整个营区的天边泛出冷金色的光。
高明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兵们咬牙冲刺，眼里燃起火苗。
林天偏过头，眯着眼看着高明，语气懒洋洋的：“我好像第一次见你冷着脸。”
高明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转用不可理解的表情回视林天，语气古怪：“你能不能不要用那么暧昧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们没有见过很多面好吧。”
林天不以为意，挑了下眉：“从前是没见几次，现在不是见上了？以后还得常见。”
他从来不会小觑每一个人，尤其是特战里的人。
本身他自己就遭受了诸多质疑，他不会无端猜忌任何一个人。
高明也一样。
二十六岁，从实验单位直接空降过来，没靠人脉，能被选进来，说明上面看重他不只是报告做得漂亮。
现在三营弱只是暂时的，也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实验化的合成部队和特战依然有很多不同之处。
不管是用常规部队的管理方式管特战，还是用合成部队那一套生拉硬套到“孤狼”特战旅。
都得需要探索，探索是需要过程的。
不管是高峻，还是许景辰。
对特战三营的期许都没有短时间赶上老牌队伍的不切实际幻想。
是高明他自己对自己要求高，他对手下兵的要求也高。
高要求严标准是很多部队的特点，尤其粘上“特战”这两个字。
不管后面特战旅发展的怎么样，这新部队的第一批成员。
就算练死，也得给后面打出个漂亮的成绩。
林天收回视线，平静道：
“我自己的经验，不具备统计学意义，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有一点我信——”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那些还在场上奔跑、扑倒、咬牙站起的兵：
“前期就算把自己练废，也不能让自己在战场上变得被动。”
刀枪无眼，子弹更是不长眼。
训练时能让你多喘一口气，实战中连重来的机会都不给。
现代战争从规模化到局部化，从大的方面伤亡小了，从另一方面看，他们面对的压力与日俱增。
林天垂眸，指尖在终端屏幕上快速划过。
三连的训练反馈频率、动作响应延迟、压制手段调用比例、信号转换节点等等等等、
能看的，他全看了个遍。
他没有接触过连营级的训练方式，这方面完全是空白
他看得比数据快，想得比模块深。哪怕现在不出声，脑子里也已经能构出一张优化图。
许景辰哪里是真的让他来“指导工作”？不过是找个体面的借口，把他硬塞进来。
林天自己心里明镜似的。
他也不介意。
来都来了，空白就空白，他会用最短时间填满。
终端上跳出一条数据波动曲线，林天皱了下眉。
“不对。”他低声一句，右手飞快放大曲线，定格在第七分段。
高明也凑过来：“哪里不对？”
林天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们最近是不是改了标靶系统的响应算法？”
“第七段反馈异常延迟0.73秒。”他淡声道，“用了重启式识别逻辑，连续击发会卡顿。”
高明还没说什么，手下的班长率先沉不住气。
“不可能！这是上个月刚被调过的系统，而且我们打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
“就是，这些高科技的东西，都是旅里发下来的，旅里的东西，那都是调试过的，有专人负责。”
“找茬也找准点儿吧，这里别的不说，打靶没输过谁，怎么可能连这都看不出来？”
显然，早在对抗场那会儿，林天的“来历”就已经传遍了。
哪个军校过来的毛头兵，一副要空降的样子。
以前他们的中队长，现在的作训科长的大外甥怎么了？
这里，不讲那些，实力至上。
高明听着底下兵七嘴八舌的议论，心中也有些疑虑，皱着眉看着林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学作战指挥的吧？这个应该是技术兵的范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龙防现在和科技学院合作，也要学标靶系统了？”
这话要是林天首次和高明认识，必然会认为是在阴阳怪气。
经过这几个小时相处他算是看明白了，高明就是这么一个人。
他是那么想的，就那么说出来了。
他没生气，只抬眼看向最先开口的班长：“上次调完系统后，你们每周用这个几次？”
“大概...每周三次。”那个班长自己也觉得少了，补了一句，“平时打靶去靶场，这里只是综合训练的场地，所以...”
林天点头：“所以打的不多，而且综合障碍嘛，讲究时间快，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看时间落点，毕竟，准度是对的，射击时间卡的准不准也没人在意。”
他一字一句，慢慢分析，每说一句，给刚才质疑的士兵来个眼神交流。
说完之后，全场陷入沉默，不管在什么方位，统一转头看向营长。
谁让这里官最大的就是他呢。
高明眼里闪过若有所思，说的有道理啊，眼神一亮，正要举起手说什么。
林天却快步走到他面前，绕过他，伏下身，正面迎上正在说话班长的视线。
“能借你枪用一下吗？”
班长一怔，只见那双眼锋锐逼人，却又隐含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