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婶子双手揣到袖子里头，因为天冷，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白气十分明显：
“好端端地人家怎么会打你呢，你是不是说了俞泽的坏话？”
婶子一语中的，王超娘脸色顿时心虚起来：“我们自家吃饭聊天，关他们什么事啊！”
“你别扯开话头，要是你真说了人家俞泽，人家打你也有理。”
王超听见这话，两眼一黑，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理的话？
他鼻子都气歪了:“俞泽给了你多少钱，你这样替他说话?
我给你双倍！”
婶子微眯着眼睛，斜睨着王超，从头发丝打量到鞋面，嗤笑一声：
“俞泽给我们全家都寻到了工作，帮我们整个村都提高了工分，你行吗？”
王超怔住了，声音都有些变调：“你说啥子？
全家的工作，你哄小孩玩呢？”
“你爱信不信，人家俞泽就是有能耐。
不像你个酸菜精，在背后嘴人家被骂了吧。”
这婶子越说越起劲，自己一个人说还不够，拉上旁边看戏的一群人，一起围着王超一家骂。
那场面，战斗力十足。
王超简直要疯了，自己是才出虎穴，又入龙潭啊。
他不在家的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前他才是村里的好青年啊，俞泽应该是那个人人讨嫌的二流子才对呀！
王超娘气不过，叉着腰就要回击开骂，被王超爹抡圆了巴掌抽过去——
这道巴掌声实在是清脆，“臭娘们，闭嘴！”
骂完这句，又低声道：“咱王家的亲戚不少都是仰仗着公社的厂子吃饭，你得罪俞泽，想死吗？”
王超娘咽了咽口水，收回了骂骂咧咧的肢体动作，怂蛋似的钻回了屋里。
陈翠花也赶忙跟着回屋，王超见全家就剩他一个，也蔫巴了。
王超爹见全家都进屋了，才将门紧紧地栓上，随后背着手走到堂屋中央，一字一顿的：“我警告你们，尤其是儿子你，以后别再去想和俞泽作对，否则就不要待在王家！”
他们和俞泽有过恩怨，已经不能再巴结了，这种情况下，苟着让俞泽不记起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那可是拿了一等功的男人啊，他背后，指不定有什么大权力，和他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王超的爹把这一年多俞泽的事迹和王超说了一遍。
王超听的人都傻了。
他也没进去多久啊。
咋就沧海桑田了？
……
这事传到俞泽耳朵里的时候，肚子都给他笑疼了。
嗯，借刀杀人真是好玩。
等到时候柳素梅再出来，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人，敢对他有一点非分之想、阴谋诡计，都会被群众们扼杀在摇篮里。
向阳县，已经成了他俞泽的根据地、保护伞。
这事，是村长洪学军和他说的，见俞泽乐成这样，他手拍了拍他：“瞧瞧你，收着点。
对了，有件事，上面革委会说是要给咱村牛棚的那些人都换个位置。”
“什么？”俞泽愣了，“好端端地换什么位置，换到哪里去？”
洪学军摇头：“我也不知道啊，革委会的人只说要来带走，带到哪里去没跟我讲。”
因为俞泽以前和他说过，牛棚的沈老人不错，让他多关照关照，所以这事他才同俞泽说。
俞泽问：“那，名单里没有唐老师吧？”
洪学军依旧摇头：“这个不确定，革委会的人办事，我干涉不了。
唐老师虽然上面同意她可以教书，但没说她彻底脱离了牛棚的管辖啊。”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总知道吧？”
“这个知道，说是后天中午。”
“嗯，村长，我想打个电话，您要不出去看看他们扫雪扫得怎么样了。”托自个儿的福，现在槐花村里都接了电话，为了平日更好地找他。
洪学军白他一眼，背着手老老实实出去了。
俞泽拨通了温松留给他电话号码。
等了好久，对面才接通。
“喂，找温松。”
“温团长出去了，要过两天回来。”
俞泽眉头一皱：“不能让他早点回来吗，有急事。”
电话对面的男人听起来为难，“不好意思，这个我们左右不了，你有什么事，等团长回来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这事肯定是不能电话里说的，俞泽嘱咐了他几句后，就把电话撂了。
看来得先他自己想办法了。
……
两天后。
俞泽躲在牛棚后面的林子里，爬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他穿的灰色外套，可以借着茫茫雪色掩盖身影。
在这棵树上，举着望远镜，能将来牛棚的必经之路瞧得一清二楚。
革委会的人一到中午，就准时来了，牛棚前的空地上，“牛鬼蛇神”们都蹲在地上接受着审问。
俞泽看见，为首的会长一口唾沫吐在了蹲在最前面的一人身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俞泽离得不算远，加上那边嗓门大，他耳力也好，能听到为首的蓝衣衫正在说些什么。
“怎么还少了两个人，唐月华和云卓然呢？”
一旁的村长走过去，耳语回答了几句。
蓝衣衫鼻子动了动，“哼，云卓然不在，唐月华总要叫过来。
这次去水城，一个都不能少！”
俞泽手不由地攥紧了树干，水城？
现在是十二月底，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再过一两个月，隔壁省的水城会迎来一场大地震。
他记得，当时他们黑省向阳县也有微微的震感。
那震感，桌面上的煤油灯是晃了晃的，房子什么的没事。
丈母娘唐月华和沈老要是去了水城，就是死路一条。
哪怕没有地震，天高皇帝远，他也没法保护他们。
但是革委会那边决定的事情，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改动的。
不过，如果真地震了，转出去的人再转回来，就理所应当了。
那地震可不小，别说牛棚了，就是砖瓦房都得支离破碎，可不得撤回向阳县来？
但现在，能不去水城，就最好不去。
思及此，俞泽掏出怀里的弹弓，手捏紧石子跟皮兜，瞄准了为首那个人的膝盖——
先把他腿打折，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