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南。
埃因霍温。
一座不起眼的工业园区内，阿斯麦公司的总部大楼，因为刚刚经过一波大裁员，办公室显得有些冷清。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创始人兼cEo德普，一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的荷南老头，正烦躁的掐灭了手里的雪茄。
“所以，杜女士，你的意思是你们火星科技愿意继续出价，甚至高于我们董事会的预期？”
德普的眼镜背后，一双蓝色眸子里充满了审视与质疑。坐在他对面的，是代表白也前来的杜晚秋。
此刻的她，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脸上虽然保持着商业谈判的标准微笑，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
这三个月，她带领团队，用尽了浑身解数，想要敲开阿斯麦的大门。
她们给出的报价，一次比一次优厚。
她们展示的诚意，一次比一次恳切。
她们撤回的要求，一次比一次多。
可结果呢？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是的，德普先生。”
杜晚秋强打起精神，微笑道：“我们老板非常看好阿斯麦在光刻机领域的技术积累和未来前景。我们愿意在现有报价的基础上，再上浮百分之十五，并且可以一次性付清全款。”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会议室里其他几位神色各异的董事，补充道：“我们知道，公司目前正面临着尼坑和佳恁的市场挤压，资金链非常紧张。我们这笔投资，可以帮助贵公司渡过难关，继续投入到下一代光刻机的研发当中……”
“这是一场共赢的合作。”
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她本以为，面对如此优厚的条件，尤其是在公司濒临破产的边缘，德普这个固执的老头无论如何也该心动了。
然鹅。
德普只是冷哼一声，重新点燃一支雪茄，深深吸了一口，悠哉悠哉吞云吐雾，青烟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外行。”
良久之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语气中充满了“洋大人”的不屑与傲慢。
“杜女士，感谢你的好意。但阿斯麦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不是谁给的钱多就卖给谁。”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杜晚秋：“我们要找的，是能够理解我们、支持我们、并且能在产业链上下游给予我们帮助的战略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除了钱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你懂的我意思吧？”
“恕我直言，你们火星科技，我听都没听过。你们甚至连一块晶圆都生产不出来，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投资阿斯麦？”
“所以，请回吧。我们的答案，和前三次一样，不会改变。”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留下杜晚秋和她身后的团队，以及一屋子尴尬的董事。
砰！
会议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杜晚秋脸上的职业微笑终于挂不住了，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叼捏妈……”
她忍不住学着白也低声骂了一句。
这老顽固，真是油盐不进！
宁愿公司破产倒闭，也不愿接受一个“外行”的投资。鬼佬的思维果然清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们确实比东大人少了三分精明，却多了一分感性，大概是他们没经过社会的反复毒打，天真的为梦想殉葬。
听起来简直不可理喻。
但其实，这次会谈杜晚秋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是来试探口风的，果然如中调组给过来的调查报告一样。
德普的固执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原因是——有竞争对手在背后捣鬼！
因特尔、三颗星、台机电。
这三家半导体行业的巨头，就像三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早已盯上了阿斯麦这块肥肉。
他们一边在技术和市场上对尼坑和佳恁进行打压，维持阿斯麦“虽然快饿死但又不至于马上死”的微妙平衡。
另一边，他们又通过各种渠道，不断向德普和阿斯麦的董事会施压，同时散布各种关于“火星科技”是骗子、是间谍、是粗鲁野蛮人的谣言，阻止德普与杜晚秋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接触。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
等阿斯麦再也撑不下去，创始人含泪大甩卖的时候，他们三家再联手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用最低的成本，将阿斯麦彻底瓜分！
手段不可谓不阴险，布局不可谓不长远。
想明白这一切后，杜晚秋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在这些真正的行业巨擘面前，刚刚成立的“火星科技”，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国内的公司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一家能拿得出手，借壳海外公司也不现实，时间太长，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将情况报告给远在漠江的白也。
“……事情就是这样。”
杜晚秋的声音带着歉疚：“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攥着满兜的钱，三个月屁进展都没有，我我我……”
说到后面。
她竟然忍不住哭哭啼啼。
自从拿到白也的收购计划，杜晚秋从自信满满到处处碰壁，再到怀疑自我，终于忍不住对着小她十几岁的白也哭着求安慰。
这是国家战略级的收购项目，在未来将影响着千千万万人，多少能人抢着要这份美差。
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白也力挺自己，力排众议把自己顶在前面。（正经的顶，不要想歪……）
那些竞争者还在眼睁睁的看着。
鸭梨山大。
她今年才二十八，如果不是遇到白也，几年前她搁家里还是个嘤嘤怪呢。
成长是需要时间的。
没有人天生就会。
生而知之。
不是穿越就是伪人。
“小鱼儿快来听，晚秋姐姐哭鼻子……”
躺在沙滩躺椅上的白也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他一把将江稚鱼拽到身边，并打开免提。
江稚鱼眉头微微皱起，小心翼翼安慰起杜晚秋：“晚秋姐姐别哭，是白也欺负你了吗？”
“要是他……要是他……”
她看了看白也，又看了看手机。
脸色涨红，最后咬咬牙道：“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我……我我听着！”
“……”
“……”
“……”
没了？
不是。
听着是什么鬼？
你们两口子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是吧？
杜晚秋气得撤回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