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弃子（2）
不二文彦慢慢的睁开眼睛。他的意识似乎还停留在感觉自己正在下沉的时候。
他猛的坐起身，整个人因为突然紧绷的神经，变得极其敏感，他习惯性的去旁边摸自己的刀，但只是摸到了一片草席。
他抬起头，逆着昏暗的夕阳，看到了坐在门口的背影。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不二回过头，整个人陷在暗红色阴影里。他的脸上挂着笑，语气波澜不惊，眼里没有什么表情。“二叔，你醒了。”
不二文彦的神情还是有些涣散。他本能的想要确认眼前是不是危机，但是却身不由己。他感觉到浑身疲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疼的要命。
他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的经历，便冷冷的问道：“不二周助，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件事是你干的吗？”
不二轻轻歪了歪头，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东西。“二叔何出此言？我只是恰巧路过，看到您倒在路边，大发慈悲救了您而已。”
不二的语气和他的表情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不二文彦看着他，眼底悄然涌现出一丝惊恐的神色。他对自己是否应该相信这个侄子的话，很快就在大脑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这里是哪里？”他问道。
“六宫山上的一间破草屋里。”不二指了指身后几乎要沉下去的夕阳。“您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他看得出不二文彦对自己的警惕，但是他完全不在乎。他坐在草地上，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我真的想杀了您，您是不会有机会看到现在的景象，也不会有机会睁开眼睛确认杀了自己的人是谁。不过，您怎么想我不在乎。因为介意您还是不二家的一份子，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过现在您已经醒过来了，我想我也可以走了。”
说着，不二站起身。一个侍者从门边走了出来。等待着不二离开。
“您保重。”不二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不急不慢的踩着石阶。
侍者警惕的看了不二文彦一眼，然后恭敬的跟在不二身后，手紧紧的扶着腰间的佩刀，随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不二少爷，他会相信吗？”
“无所谓了。”不二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一声。“我也不是一定要他相信什么。有没有效果就看之后了。”
“是。”
不二离开之后，不二文彦还在那坐了一会儿。他的脑子很乱。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甚至都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追过去的时候都走了那条路。而且......
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身后的两个部下接连倒下的情景，那些被他们发现的五个人的尸体。只是，他几乎都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看袭击自己的人的长相，就被打倒在地。
可是......他竟然活下来了。
这种不可思就像是鬼魅游魂，在不二文彦的脑海里游荡，风吹过树林的声音就像是嘲笑声，在慢慢黑下去的天空下，嘲笑着他这个活下来的“幸存者”。
对方没有杀了自己，这件事不二文彦想不明白。他完全没有活下来的欣喜，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就好像自己的生命是一种被施舍的可有可无之物，随时都会被拿走一样。
他的脑子很混乱，不安和不解混在一起，就像是密集的雨点，朝他不断的袭来。
他可以暂时不去考虑自己为什么会被留下活口，但是不二周助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急于想要找到答案。尤其当活下来和遇到不二周助这两种如同侥幸一般的经历同时出现的时候，就不得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他了解的不二周助是一个安静，温和的孩子。他并不擅长打打杀杀的事情。但是人是会变的。刚才在抬起头注视那个孩子的一瞬间，他感觉到的毛骨悚然在现在还有余悸。
他踩着有些湿滑的地面，终于走到了常有人走的路上。
太阳落山后的六宫山有一种异样的安静。尤其在没有人走的时候，风吹过这里的树林，沙沙声就像是悲鸣。
不二文彦快步往山下走，终于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不二文彦靠在一棵树下缓和自己的情绪，他有些恍惚，有种“幸存者”的悲哀。终于感觉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一些之后，他开始一边走一遍回想自己的经历。
他步履匆匆，急着赶回自己府里。
看到主人一脸焦急的赶回来，门口的侍者急着迎了上去。
“将军，你这是......”
“去通知柳生和江藤马上准备一下跟我走。”不二文彦脚步不停，一边往自己的书房走一边命令道。
侍者也不敢怠慢，只得带着疑问去传达命令。
等到不二文彦从书房拿好自己的佩刀的时候，江藤和柳生已经等在了门口。
“将军，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二文彦并没有多说，只是让江藤去城防营自己管辖的部队里调一个小队的士兵。然后他们在城门汇合后，不二文彦跟着自己的记忆，又再一次来到了那片林子前。
夜晚的林子给人的感觉更加恐怖，不二文彦紧着喉咙，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轻轻提了一下马肚子，第一个走进了林子里。
这一次他们来的人很多，火把照亮了林子，将黑暗慢慢驱散。那啼血一般的鸟鸣就像是在召唤不二文彦的记忆。
他觉得自己应该表现的镇定一点儿，尤其在这么多部下面前。
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早上那些人的尸体。
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白天的那两个人就是曾经在城墙之下杀死士兵的凶手。不过他很清楚，一个人的用剑习惯是改不了的，伤口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那些士兵身上的伤口很奇特。深入血肉的部分与一般的刀不同。
那些伤口的深处有着细小的锯齿状伤痕，就好像刀刃突出来一段一样，根据验尸官和一些刀匠给出的结论，这把刀应该非常古老，老到这种带有弯钩锯齿的刀的锻造方式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失传了。
不二文彦凭着记忆走到白天停留过的地方，结果除了地上残留的血迹之外，连半个尸体都没有看到。
“将军，他们应该是怕被发现什么，将尸体清理掉了。该不会......”江藤欲言又止。他了解不二文彦的脾气，不敢说的太绝对，也不敢说什么模棱两可的猜测。
“该死的家伙......”不二文彦狠狠地朝地上踩了一脚。
他感觉胸口就像是被什么砸了一拳，一口气闷在里面，下不去上不来。
火光把周围照的透亮，火光照明的范围内，一切都尽收眼底。
不二文彦扫了一眼周围，一个闪闪发光之物赫然映在了他的眼底。
旁边的江藤也注意到了那个闪闪发光之物。
那东西在火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暗淡的光。一个黑色的铁牌一半插在泥土里，一半露在外面。
不二文彦俯身捡起那块牌子，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仔细的看着那块牌子。
牌子上原本是刻着字的，但现在已经不清晰了。江藤拿来火把，尽量照亮那块牌子。
不二文彦眯起眼睛，使劲的看着那两个字，终于，他勉勉强强的看出来一个“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