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彻风回身避开他，眼神躲闪。
“你躲什么？”顾愿霖拉住欲离开的彻风，“是不是他出事了？今天你不说别想走。”
彻风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回头说：“跟我来。”
顾愿霖跟着他穿过一片竹林，在两边种满了桂花树的长廊里通行，最后来到一处寂静的房屋。
“少主在里面。”彻风道。
顾愿霖抬眼望去，只见庄严的房间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祠堂”两个大字。
房间关着门，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所幸门外无人看守。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顾愿霖说着就要往前走。
“你去哪？”彻风拦住了他，“这是云家祠堂，外人不得擅入。”
顾愿霖脸上露出半分无语：“……那你还带我来？”
“我……是你非要问我。”
“知道了，这次谢谢你。”顾愿霖推着彻风，“你快回去吧，我不会被人发现的，放心放心。”
彻风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位顾少侠，也知道他在自家少主心中的分量。
少主命他一路护送在顾愿霖身侧，一回到云水山庄，连盟主那里都未去拜见，便安排顾愿霖和泠风寒的住处。
甚至自作主张，直接让顾愿霖住进自己的院中，就是担心顾愿霖会受苦。
还担心顾愿霖不习惯这边的饮食，特地让他吩咐小厨房做了顾愿霖爱吃的菜。
彻风不想让少主的心思白费，凭什么少主做了这么多，却让顾愿霖一无所知，甚至还让他误会自己？
因此，虽然云璟珩再三嘱咐彻风不要告诉顾愿霖自己的事情，他还是没忍住将人带了来。
祠堂内灯火通明，桌案上供奉着一个个牌位，都是云家的先贤。
云璟珩端正跪在下首，神情肃穆，无一丝不敬。
父亲很少打他，从小到大他犯了错，除了闭门抄书反省，便是来这祠堂罚跪。
他早已习惯这里的安静 。
可今日，外面仿佛有些不安生。
窗户传来不该有的声响，云璟珩瞬间警惕，在耳朵辨认出身后之人方位的同时拔剑而起。
“唰——”玉碎剑架上来人的脖颈。
“别别，是我！”顾愿霖一脸恐慌，举手做投降状。
不敢动，一点也不敢动。
“阿愿？！怎么是你？”云璟珩慌忙收起剑，“抱歉，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就是腿有点软。”顾愿霖摸摸鼻子。
云璟珩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随即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彻风带我来的。”顾愿霖随意道：“你这个小侍卫的撒谎本领可比你差远了。”
话一出口，顾愿霖便后悔了。
眼前人登时低下了头，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
“真是嘴比脑子快！”顾愿霖懊悔地直拍脑门。
他刚想说些什么找补一下，却见云璟珩转身跪在蒲团上，轻声道：“这里是云家祠堂，外人……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我不。”顾愿霖上前几步，从供桌下又拉出一张蒲团，一屁股坐在云璟珩身旁，“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在此罚跪，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不是……”
“想好了再说，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便坐在此处不走了。”
“真的不是。”云璟珩有些无奈，哄小孩一般说：“是因为我离家出走的事情，不关阿愿的事。”
“况且只是罚跪一晚自省，不碍事。”
顾愿霖看着他，心中酸涩的感觉愈发浓烈。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安慰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昨日你执意要为我担保，云盟主的脸色黑得吓人，你肯定是因为我才受罚。”
顾愿霖几不可察地抽了抽鼻子，哑声道：“你又骗我。”
云璟珩静静听他说完，也不反驳，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终于抬了头，声音虚浮着说：“对不起阿愿，对不起，我……”
还是那句对不起，顾愿霖已经数不清自己听他说过多少句对不起。
可该道歉的，不止他一人。
“不要说对不起了。”顾愿霖止住他，眼中的心疼快要溢出来，“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不要总说对不起，你一直做得很好，这件事情我也有问题。”
“是我太敏感，太自私，太霸道，我明明知道你的苦衷，知道你并非刻意隐瞒，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懑，蛮横地迁怒你，甚至不听你的解释。我明明知道你不善言辞，却还是逼着你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顾愿霖红了眼眶，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被丢下了……”
十五年来，孤儿院门前的一幕不断在顾愿霖脑海中上演。
他永远忘不掉，妈妈告诉自己在门外等她，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些小朋友说得没错，他就是就是被骗了，被抛弃了，他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爸爸抛下了他，妈妈也抛下了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都要骗他，为什么都不肯要他，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为什么自己……总是被放弃的那个？
“不会。”顾愿霖的手倏然被握住，他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对面的人转向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不会。我永远不会抛下阿愿。”
“除非……”他缓缓道，“是你，先抛下我。”
顾愿霖怔愣了半晌，直到两手被热意笼罩，才惊慌着将手抽回。
“那个，我……我知道。”他紧张地语无伦次。
“云翊，不是，云……”顾愿霖偏过头，失笑道，“我不知道该唤你什么了。”
“唤我什么都好。”云璟珩忙道，“无论我是云翊，还是云璟珩，对你，我从未变过。”
“那……”顾愿霖被他这番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望着窗外，拧巴道，“今后我便不喊你云翊，改叫你璟珩。”
“好。”云璟珩满口答应，桃花眼中满是笑意。
“那阿愿，你可是原谅我了？”云璟珩跪坐在蒲团上，微微偏头，望着顾愿霖问道。
顾愿霖哪还有丝毫气意，只是嘴上硬撑道：“算是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盯着云璟珩，凶巴巴地说：“若是你今后再骗我，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好，我保证不会再骗阿愿。”云璟珩伸出左手三指，“我发誓……”
“别乱发誓！”顾愿霖一把将他的手从半空拉下，语气添了些责怪，“真是个傻瓜，随便对什么人都发誓。”
云璟珩笑着，淡淡道：“阿愿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