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周聿辞正与褚白在书房内。
书房位于一楼，有一扇落地窗正对着院外的蔷薇花墙。
花开的季节能看到一大片色彩鲜艳的花墙。
这是沈兰云最喜欢的花。
凌晨一点钟，窗外大雪纷飞。
周聿辞与褚白面对面坐着，面前的茶水早已经凉透。
书房内只开了一站桌面台灯，灯光昏暗，两人无声对峙着。
最终，周聿辞先出声。
“褚白？”
“褚医生？”
“褚先生？”
“褚家二十年前失踪的那位继承人？”
“这么多身份，我应该叫您什么，又或者说，我应该喊您……岳父？”
他早就该猜到褚白身份的。
京北世家之首褚家的独子，二十年前因为家族反对与初恋分手，放弃了家族继承权，孤身出国，从此杳无音讯。
但就是因为这些年关于他的信息少之又少，因此周聿辞在最初调查褚白身份信息的时候，虽然疑惑两人同名，但并没有将他与褚家继承人褚白联想到一起。
但就是这么凑巧，他是失踪已久的褚家继承人，更是……池虞的亲生父亲。
褚白指尖一下下敲着暗色檀木桌面，眸色含笑：“周总冒昧了，你和小鱼的事情，我尚未同意，现在叫岳父……是不是太早了点？”
寂静夜色中。
“你缺席了她人生二十多年，现在却想插手属于她的事情？”周聿辞眼神冷冽看向褚白，“我告诉你，你不配！”
“前二十年是我的错，但现在有机会了我会弥补，无论如何我都是她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当初，沈兰云从京北离开后便再无消息，他听说她回到了港城，一直在寻找她，可是每次都只能找到一座她已经离开的空房子。
再后来，他终于得到她的消息。
却是……
死讯。
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选择出国。
可现在，他却得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褚白说：
“池虞是我和兰云唯一的孩子，我会将她认回来。”
“好一个亲生父亲，好一个唯一的孩子。”周聿辞冷笑：“她被人伤害感情在婚礼上被人抛弃的时候，你在哪？”
“她母亲在医院去世，她一个人在医院孤立无援的时候，你又在哪？”
最后一句话周聿辞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那天他没及时赶到医院的后果。
“更何况你有想过，这个事实她会不会接受吗？”周聿辞蓦然提高了音量，“还有褚家那群人，二十年前是如此，凭什么你会觉得现在他们就会接受池虞。”
“他们不需要接受。”褚白语气甚至称得上冷静，“我会治好她的眼睛，也会弥补前二十年的缺憾。”
他的女儿，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周聿辞从椅子上站起身，猛地一拍紫檀木桌面，震得桌面白纸散乱，落满地。
其中一张掉在脚边，封面上赫然写着亲子鉴定报告几个字。
结论处写着：经鉴定，支持褚白与池虞存在亲子关系。
就是这张报告，解开了这几天褚白忽然态度转变的谜底。
盯着那张结果报告看了半晌，周聿辞端起桌上的茶水，面无表情浇了上去。
纸上的墨迹被晕开，随茶水一起渗到昂贵的羊绒地毯上。
闭了闭眼，周聿辞说：“不重要，他们接受与否都不重要。”
“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回到那群豺狼虎豹中去。”
扔下这句话，周聿辞转身离开书房。
回到二楼房间内时，池虞已经重新睡着了。
周聿辞走到她身边，有些愣神地看着她熟睡的侧颜。
蹲下身，他把侧脸轻轻贴在池虞半边脸颊上。
下巴碰到一片湿润的触感，周聿辞这才认真打量起池虞，看到她红肿尚未褪去的双眼。
这两天，她好像一直在哭。
眼睛无时无刻是不肿的。
“做噩梦了吗？”周聿辞拨开她汗湿的额发，轻声说：“别怕，我会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声音很低很轻。
池虞眉头蹙了蹙，翻了个身很快又重新熟睡过去。
没听见他的话。
周聿辞俯身，在她侧脸印下一个清浅的吻。
“晚安。”
……
……
第二天，池虞醒来得很早。
一向醒的很早的周聿辞都没醒，她就已经困意全无。
盲人看不见东西，他们的世界里几乎不分日夜。
池虞此刻也不能确定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又或者说……是梦。
想起昨晚的梦，她不禁怀疑起来，狠狠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
清晰的痛感传来。
“原来不是梦，我已经醒了。”她小声喃喃自语。
但那些谜底就像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雾，让她看不见猜不出。
室内有一扇窗没关紧，被大风反复吹开关上，裂了一道小缝，隐隐从外面传来鸟雀啾鸣。
应该已经天亮了吧，池虞想，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想看看现在的时间。
她小心降低音量想不吵醒周聿辞，但周聿辞还是醒了。
身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池虞动作微微僵住，“你醒了？抱歉我不小心吵醒你了。”
“我是自然醒的，”周聿辞侧过身，手支着头，侧躺在床上，“跟你没关系。”
注意到她的动作，他问：“要干什么？我帮你。”
池虞直接把手机给他，“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时间。”
周聿辞还没接过来，池虞手机就振动了一下，她疑惑问：“谁呀，这么早？难道是方夏？”
周聿辞低眉，看了一眼备注，淡淡道：“是褚白。”
不过一个晚上，他对褚白的称呼已经从褚医生变成了褚白。
但池虞没发现这个小小的变化。
“褚医生？”她有些不解，“这么早褚医生找我干什么？”
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周聿辞最终还是如实回答：“说是早餐做好了，让你醒了记得吃。”
他蹙眉翻了个白眼，“谁这么早就吃。”
说完，周聿辞重新躺下准备再睡一会，同时还搂着池虞一起，“今天醒这么早，你也一起补个觉。”
池虞被他圈在怀里，小小挣扎了一会。
“可是褚医生都叫我们了，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周聿辞无所谓。
“褚医生对我们这么好……”池虞话还没说完。
周聿辞就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你觉得他对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