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从山道尽头传来，长风领着四个侍从翻身下马。
只见陆怀瑾背对着他们站在别院的石桌旁。
“爷。”
陆怀瑾没看他，看着空荡荡的别院。
“去查个叫云鹤先生的人。我在京中经营这些年，从未听过这号人物。这人的消息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是，属下即刻去办。”
“还有，把长亭给我找回来。他歇了快半个月，也该够了。”
他倒不是有什么事非要让长亭去做，只不过春桃对苏杳更了解，他要从春桃嘴里，探探情况，也好让春桃替自己说些好话。
“爷，那我们现在……回京吗？”
陆怀瑾转头看向别院的朱漆大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回京。”
说罢，他率先转身走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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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父扶着路边的老树，轻轻喘了口气。
“朔明公子，看来是送不了你到城门了。马车被抢，盘缠也空了，倒是让你跟着我们受苦。”
“是我连累了你们才对。若不是我要搭车，你们也不会遇上山贼。”
“不妨事，横竖我们也没急事，不如就结伴走回京城，路上还有个照应。”
朔明愣了愣：“你们不是要出远门散心吗？怎么……”
苏杳忍不住笑了：“如今马车没了，盘缠也没了，哪还有心思出门？”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
洒在她的脸颊上，虽然此刻乔装一番，倒也显出鲜活。
朔明这才恍然大悟，笑了。
四人顺着山道往回走，苏父年纪大了，脚程慢，走了没半柱香就有些吃力。
苏杳始终扶着父亲的胳膊，走几步就会停下来。
她从怀里摸出块叠得整齐的干帕子，替他擦去额角的汗。
“我自己来。阿杳，你累不累？”
苏杳摇头。
走朔明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父女间的互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日头渐渐烈了，苏杳指着前面一片槐树林：“爹，我们去那树下歇会儿吧，阴凉些。”
几人走到槐树下，苏杳先扶着父亲坐下。
又替他整理好衣襟，才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
歇了片刻，她看向朔明，好奇地问：“朔明公子，听你说话的口音，倒不像是京城附近的人，你是哪里人？”
“我不是中原人，家在西边的西洲。”
“西洲？”
苏杳愣了愣。
“那你的中原话说得真好，若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江南来的读书人呢。”
“小时候跟着师父学过中原的典籍，后来又常来中原办事，说得多了，也就顺了。”
“我听说，西洲那边都是沙漠，可是真的？”
“西洲有大片的草原，到了夏天，草原上会开满格桑花，一眼望不到头。风一吹，花香能飘出好几里地。”
“我只在画里见过格桑花，没想到西洲有这么多……那草原上是不是还有很多马？可以骑着马到处跑？”
朔明忍不住笑了：“是，西洲的孩子从小就会骑马，若是你去了，我可以带你去草原上跑一圈，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高地阔。”
他们没发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紧紧盯着他们。
那目光像淬了毒，落到苏杳和朔明相谈甚欢的背影。
又扫过两人之间不过三尺的距离。
男人胸腔里的怒火冲上头顶，拳头紧紧握着。
“你们在干什么？”
苏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去，撞进陆怀瑾满是怒意的眸里。
陆怀瑾根本没看她，目光死死锁在朔明身上。
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
半晌，他问：“你就是云鹤先生？”
朔明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阁下是谁？”
他虽不知他口中的云鹤先生是谁，却能从陆怀瑾的眼神里读出敌意。
陆怀瑾去看苏杳，男人站起身挡在苏杳面前半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苏姑娘，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陆怀瑾看着这男人对他的夫人献殷情，眸子暗了暗。
“保护她？杳儿，你告诉他，我是什么人？”
朔明看向苏杳，“你们认识？”
苏杳站起身，“朔明公子，你误会了，他是我夫君。”
“你夫君？”男人骤然收缩，心口像是被重物狠狠撞了一下。
他没想过，她早已嫁为人妇。
他垂下眼，“是我唐突了。”
陆怀瑾听到苏杳这么说，心里才舒坦一点，面色却依旧冷淡。
他没忘，方才这男人还想保护他的夫人。
就在这时，苏父轻咳了一声。
苏父走了过来：“怀瑾，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眼陆怀瑾，又看了看自家女儿和朔明，大抵猜透了几分眼下的情形。
陆怀瑾这才收回目光，对着苏父拱手：“岳丈大人，我听闻您来了城外求医，便一路寻了过来。只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步行？”
“哎，别提了。”
苏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我们半路上遇到了山贼，马车被抢走了，盘缠也没剩下分毫。
多亏了朔明公子，一路陪着我们往回走，不然我们这老的老，女的女，还不知要在山里困多久。”
苏杳见气氛有些僵，走上前，拉了拉陆怀瑾的衣袖。
“夫君，我们走了一个上午，爹年纪大了，再走下去怕是撑不住。你能不能让人去弄辆马车？”
陆怀瑾看了眼苏父略显疲惫的神色，点了点头：“也好，先顾着岳丈的身子要紧。”
他吩咐长风：“去驿站雇辆宽敞些的马车，再让他们备些温水和软糕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长风引着一辆青布帘的马车过来。
陆怀瑾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朝苏杳伸出手。
可苏杳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陆怀瑾的手僵在半空，却没收回，只抬眼看向她。
“骑马比坐车快些，咱们先一步回府，还能让厨房给岳丈炖些冰糖雪梨汤。他肺燥，喝着正好。杳儿，过来。”
他原以为苏杳会应下。
可这一次，苏杳却往后退了半步，径直走到苏父身边，稳稳扶住苏孟州的胳膊。
“爹爹还病着，路上需要有人照顾。我和爹爹一起坐马车吧。”
陆怀瑾的手终于缓缓收回，可心口却被堵着，闷得慌。
朔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倒是心里窃喜，看来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