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
絮娘咽了口唾沫,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发现。
“你······你是妖怪?”
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有神仙,妖魔,她家里也曾经供奉大雍国飞升成仙的太子殿下。
可当大旱来袭的时候,他们日夜祈祷,甚至有人抛家舍业,把自己的家财都敬献神明,可众神无声,烈日当空,没有神明为他们降水。
当金水城破,匪盗聚集,打家劫舍的时候,没有任何神明出现。
所以,在沦落到金山寨的时候,絮娘就已经放弃了自己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信仰。
她不信太子殿下,也不信任何神明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直接说出自己的真名,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什么神明,而是惑人心神,引人入魔的妖鬼。
神明看不见她,但,妖鬼或许可以呢?
“你想活下去么?”
那个清冷年轻的声音并没有回答絮娘的问题,只是冷冷问。
絮娘点点头。
“在你脚底下,左边三寸的淤泥里,有一块石头,捡起来。”
什么石头?
絮娘半信半疑弯下身,把自己浸在河水中,用自己的手摩挲河底的砂石,她用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摩挲河底石块的形状,圆润的,锋利的,冰冷的,坚硬的,它们平滑如镜,凹凸有致。
当她的手指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头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就是这块,拿好。”
“今晚,我们一起,干干净净地活下去。”
活下去······
絮娘有些恍惚,还干干净净?
这个妖怪难道不知道,自己早就脏了么?
“用他们的血,洗涤那些污渍,你可以的。”
絮娘咬住嘴唇,想反驳,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紧紧握住那块石头。
月光如练,河水粼粼。
“絮娘!好了没!”
岸上的土匪知道今晚大哥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打下自己的种,因此他倒是没有放肆冒犯这个难得干净的女人,人和人之间的际遇又有谁知道呢,或许过了今晚,这个女人就会成为他们的大嫂。
他背着身,不去看絮娘的动作,只听见水声波澜,絮娘在他身后怯生生地说了句,“好了。”
土匪点点头,“走吧。”
“我好了。”
他回过头,看见絮娘的时候有些惊艳,这个湿漉漉的女人裹着一张白布,在月光下白得过分,她平时那样邋遢,没想到洗刷干净之后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像刚从塘里挖出来的藕,折断的那一截嫩生生的白。
“你喝酒去吧,我带她去大哥房里。”
半路上,张庆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丢到那土匪手中,两个人相视一眼之后,他轻描淡写地支开了那个土匪。
“今夜不管发生什么,只管顺从他,他说什么,你做什么。”
他顿了顿,软了些口气,“不管发什么什么事,不要尖叫,不要出声,一切听我的,知道么?”
絮娘低着头,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心,张庆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见没有。
接下来的一切如电闪雷鸣般闪过,絮娘只记得她在床榻上等了很久,她闻到腥臭的酒气,看见王三踉跄着推开房门,当那张狰狞的脸靠近自己的时候。
“动手!”
那个妖怪声如铁石,絮娘下意识就把手里攥得火烫的碎石块插进了王三的眼睛里。
尖锐的石块戳出一大包鲜血,王三捂着眼睛尖叫,大喊一声:“贱人!”
他一只手扼住了絮娘的脖子,手指深深陷进柔软的脖颈中。
絮娘被他勒得气都喘不上来的时候,眼前阵阵发黑。
此时她无比庆幸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也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扼住脖子。
“顶住。”
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似乎在为她鼓劲,她含住一口气,全身蓄力,顶着那股可怕的力道拼命仰起头,一口叼住王三的手腕,鲜血迸出,滑进她的喉咙。
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她身体里迸发出来,这么久没好好吃过东西,絮娘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是从哪里来的。
王三只觉得他的手要被一条毒蛇咬下一块肉来,这下意识就想松手。
嘴里叼着王三的肉死不松口,絮娘只觉得仇人的鲜血让自己全身都燃起大火,她向上一挣,翻身而上,双腿蟒蛇一般绞住王三的身体,把他压向自己的方向,一只手用力拔出了那块尖锐碎石,还没等再次把石块插回去,一阵微凉的风轻轻扫过。
鲜血高高喷溅在雪白的床单上,糊住了絮娘的眼睛。
那股骇人的力道骤然消失,一个圆圆的球掉进了絮娘的怀里。
絮娘一把抹去糊在眼皮子上的鲜血,她看向自己抱着的这个圆球,到抽一口凉气,把那个圆球推到了床下。
圆球在地板上咕噜噜转了几圈之后,只剩下一只眼球的头颅直勾勾盯着床踏上惊魂未定的絮娘。
那是王三的头颅。
“还有站起来的力气么?”
一只手拿着一只淡青的帕子,递到了絮娘面前。
“你这女人,胆子倒是大。”
张庆看着这个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女人,她的脸上虽然还有些惊恐,可那只是第一次杀人之后的正常反应,她没有尖叫,也没有哭出声来,倒是个奇女子。
“你叫絮娘,对吧。”
絮娘抽了抽鼻子,接过了那只帕子,“嗯。”
“能起来就和我出去,今夜,金山寨变天了。”
张庆扯过旁边衣架子上王三的衣服,亲手为絮娘披上,把她满是鲜血的身体遮盖地严严实实,“走吧,从今天开始,你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脱衣服。”
絮娘抬起头,看着这个温煦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把大刀,这把刀刚刚切瓜一样切下了一个男人的头,可在他看来这似乎并不算什么大事,笑着对自己伸出了手。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中,絮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抓住了这只手。
她牵着这只手,看着张庆带着他的亲信,趁着今夜众人大醉,一刀刀砍下去,一个个人头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