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没急着上楼，而是先去了四个展览区巡视了一圈才上楼，却也不是回办公室。
这个点，已经到了上班时间。
她准备去研究策划部时，就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微胖女孩从远处走过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箱子。
范茹也看到了她，愣了下，立即垂眸颔首，“馆长。”
“嗯，去教学培训部？”孟笙对她莞尔一笑，声音也温和。
似是感受到这份柔和，范茹的身体反倒紧绷了起来，抓着箱子的手也收紧了些力道。
压下那丝惴惴不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扯动下唇角，也不敢看孟笙。
但声音带笑，对于突然升职和换部门的事情还是感动轻松和开心的。
大概是觉得不用再受邱进的压迫和辱骂了。
“我……我也迷糊着呢，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成教学培训部的组长了。”
孟笙眼底的笑意渐深，“这样啊，那不错啊，能升职，说明你能力强，不用怕，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说罢，她又嘱咐了一句，“等七月份美术馆会招聘一些实习生进来，你下个月可以和人事部那边商讨一下招聘要求，以及制订一下培训计划，在20号之前把计划书交上来。”
范茹一怔，原本平静什么光亮的眸子此刻亮了起来，好似生活被点燃了什么希望的火苗。
让她一下就有奔头了。
“好，我知道了。”
孟笙睨着她，脸上的笑容不变，又想起来问，“闭幕式的策划案你这里有备份吗？我这段时间不在美术馆，这两天家里还有点事，顾不上美术馆这边。
我看的策划案还是第二版的，只在群里简单听他们报告了一嘴，说又加了个新的流程进去。”
范茹一怔，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她心里一紧，箱子下的指节也微微发白。
她动了动唇，“三版的方案是一组那边敲定的，我没有参与，所以对那个新流程并不了解。”
孟笙恍然，拉长尾音，笑容却不变，“啊，这样啊，那我等会去问问一组的人。你在研究策划部的工作都交接好了？”
她语气很温柔，就像寻常唠嗑一样，让人生不出半点压力来。
除了在某些正事上的凌厉和心狠，她平时其实是个很有亲和力和宽容的人。
即便是路上看到有个老奶奶蹒跚过马路，她也会上去扶。
但很多人也容易被她这一面所迷惑。
范茹回道，“我已经把所有文档都分好类了，不管谁接手，都能直接上手。”
“那就好。”孟笙笑着点头，看着他手里的箱子，“东西重吗？要不要我帮你一块送过去？”
范茹受宠若惊地摇摇头，“不，不重的，谢谢馆长。”
“那你快去报道吧。”
“是。”
目送范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孟笙脸上和眼底的笑意瞬间就淡了很多。
她缓缓收回视线，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从刚刚试探中，她能明显看出范茹在提到策划案时的紧张和眼神躲闪，说明，下午她要卖策划案出去的事，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目的呢?
只是为了钱？闭幕式在即，这个策划又能卖多少钱？
她转过了身的功夫，思绪就已经从这个角度持续发散了。
她还是去了趟研究策划部，在里面待了十分钟左右，就和几个高层一块上了三楼。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内容前半段是以和东京美术馆合作的论文集出版的事宜，后面则是为三天后闭幕式的准备工作。
研究策划部的人还需要去一趟德青附属医院和顾瓷这位画家沟通那天的流程和细节，以及展后的售后活动。
孟笙在合上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她眸光一动。
顾瓷啊。
负责闭幕式的正好是研究策划部。
想到某个可能性，她蹙起了眉头，抬头问乔娜，“前几次去德青附属医院和顾瓷谈事情的人都是谁？”
乔娜愣了下，“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您得问问策划部的人。”
这事也不在她管辖的范围内。
说着，她放眼看去，正好见邱进还没走出会议室的大门，连忙出声喊道，“邱组长，你过来下，馆长有事要问你。”
邱进背脊瞬间僵住。
在来开会前，乔娜就把孟笙的意思给他转述了一遍，还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句，他四十多岁的人，脸上也臊得慌。
所以之前看孟笙来研究策划部的时候，他以为她是来骂他的，都恨不得躲到厕所里去。
现在听到乔娜指名喊他过去，他心肝都颤了颤。
这要是被馆长逮着当众骂一顿，他老脸就真的丢尽了。
别看馆长比他小那么多，但正是因为他见过孟笙整治美术馆的手段。
对待那些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底线，贪婪无比的人，她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可每件事情处理得又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所有的利益她一个人享。
他在这里做了那么多年，可没想离职。
他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就视死如归地转身，抬头挺胸地朝孟笙那边走过去。
大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英勇架势。
孟笙有点无语，怎么看着像是在上刑场？
她也没那么可怕吧？
她暗暗抽了抽嘴角，等他走近了，直接问，“前几次你们策划部去德青附属医院找顾瓷……也就是Lvy商讨闭幕式上的事宜时，都是哪些人过去和她沟通的？”
邱进愣了下，没想到馆长忽然问这个。
紧绷的心一下就放松下来了，他稍微回想了下，“第一次是我带梅芳和范茹一块去的，第二次是二组……”
一共去了四次。
孟笙刚听完就听出了端倪。
这四次，都有范茹。
这就有点巧了啊。
她挑了挑眉，轻掀眼皮，“为什么每次都让范茹去？”
邱进微顿，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她的喜怒，拿捏不准她的态度，但认真解释道。
“是这样的，范茹的记性好，做记录又快又明了，而且，Lvy小姐好像蛮喜欢她的，我看她几次下来和Lvy小姐相处得挺不错的。”
相处得不错？
当然相处得不错，都心甘情愿地被人利用，还玩上自己的命了，这都不止是不错了，那就跟亲如姐妹似的。
顾瓷在玩弄人心的手段上，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她的认知。
孟笙手肘撑在桌面上，侧着身子按了按太阳穴。
哦，这件事情的背后，又隐隐约约有顾瓷的身影啊。
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倒是挺会稳坐钓鱼台的，小动作不断，明面上却什么都和她沾不上边。
这是又摁耐不住了？
不过，这前面的桩桩件件，她可没忘记这顾瓷把看似柔弱温静，甚至还有些钝，却每次出鞘就会见血的刀。
她忽然轻蔑似的扯了扯唇角，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会议室里的人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不禁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好像……馆长每次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神色和冷笑。
“馆长？”邱进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有什么问题，试探地问。
孟笙闻声，收敛心绪，抬头对他说，“你去忙吧。”
邱进松口气，“是。”
他一走，会议室就再次静下来了，乔娜知道她在想事情，没出言打扰，也没走，就默默把旁边的文件和资料都收拾好。
片刻，孟笙忽然站起身，“走吧。”
说罢，便拿上笔记本电脑和乔娜一块回了办公区域。
在推开办公室的门要进去的时候，她手机忽然又叮了一声。
她脚步一顿，垂眸点开那条短信。
【顾原在外包养了一名女大学生，住在封湖公寓，每周五每周六，他都会在那里过夜。
另，顾家参与的华洲图书馆项目，材料被以次充好，工期被拉长，目前已经拖欠工人工资四个多月了，即在明年二月份正式竣工，在明年十月份会发生重大倒塌事件，死伤过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