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住院楼的长廊里比白日暗了许多,周围静谧无比。
孟笙看着小姑娘含着两个泪包亮晶晶的眸子有些发愣。
在梦中,小姑娘也是用这样一双好看又充满灵气的眼睛看着自己,里面全是欢喜和雀跃。
就连她拎着那青草绿的纱裙裙摆欣喜转圈炫耀的鲜活一面都好似历历在目。
傅谌注意到她脸上略显错愕和发懵的神色,下意识垂眸扫了眼小姑娘。
温良沉稳的嗓音里透着几分不解,“怎么了?”
孟笙飘远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对上他的目光,微微顿了下。
随后露出抹自然的浅笑,“没。这小朋友是……”
“我女儿。”
“你结婚了?”孟笙诧异。
傅谌看她反应有些好笑,“难道我不像结婚了的?”
孟笙一愣,笑着打趣,“大概是看久了我哥那个单身狗,就有点先入为主了,抱歉。”
“嗯,改天我帮你催催他,让他早点脱单。”
“那敢情好,要真脱单了,我爸估计都要先感谢你。”
傅谌狭长的眸子里漾开一丝笑,轻轻动了下那只白皙的小手,温声说,“缈缈,叫阿姨。”
“阿姨你好。”
小姑娘软乎乎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你也好。”
孟笙着蹲下身子,神色温柔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也不认生,大大方方的,但还打了一个小哭嗝,“我……我叫傅暄缈,小名缈缈。”
孟笙被她奶声奶气的样子萌到了,脸上的笑意渐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傅暄缈,释义温暖而朦胧,这名字真好听。”
被夸了小姑娘眼睛立马弯了起来,“这名字是我爸爸取的。”
孟笙又笑着问,“缈缈几岁了?”
小姑娘竖起三根手指,漂亮可爱的小脸蛋皱在一起,不确定的眨眨眼,“三岁……多。”
说完还抬头问傅谌,“爸爸,我说得对吗?”
傅谌点头,狭长的眸子里溢出几分宠溺的笑,“嗯,缈缈今年已经三岁零五个月了,再过七个月就有四岁了。”
孟笙恍然,还不到四岁……
可她梦里的傅暄缈看起来至少都有五六岁了。
难道是几年后的事?
按理说,她梦到的所有事,所有人,都和她自己是有所关联的。
那这小姑娘和她会有什么关联呢?
为什么会如此清晰的出现在她梦里?
而且在梦里,小姑娘似乎和她很亲,很熟悉的样子。
可她和傅谌的关系都只能用生疏来形容。
孟笙心里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但面上没有显现出来,笑容依旧,语气柔和,“那缈缈现在上幼儿园了吗?”
傅暄缈摇摇头,眼睛里都是期盼和雀跃的光,“还没有。爸爸说,等我病好了,就能上幼儿园,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一起读书写字了。
但爸爸现在也教了我好多字和诗,我都会了。”
病……
孟笙愣了下,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粉色长款针织开衫外套下还穿着同色的小号病服。
其实再仔细看,就能发现小姑娘偏瘦,也就那张小脸上有些婴儿肥,眼睛里也有光,只是,脸上比正常肤色要白上个两分。
她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小脸蛋,夸赞道,“那缈缈好棒啊。都会背哪些诗呀?”
傅暄缈笑眯眯的开始背诗。
傅谌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一大一小的互动。
大的温柔沉静,眉眼含笑,小的软糯可爱,脸上洋溢着元气娇憨的笑。
宛若一对母女一般温馨治愈。
母女……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顿时微微蹙了下眉,一双微沉清润的眸子轻轻落在孟笙那张白皙浓颜的精致脸庞上。
等傅暄缈的诗念完了,他唇角微勾,宠爱的拨弄了下他的刘海。
又见保姆从病房里出来,便插话道,“缈缈,现在进去把药吃了好不好?”
傅暄缈抬头看他,犹豫一下,乖巧点头,“好。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说着,她又看向孟笙,小手指着不远处的病房,“阿姨,我住在那里,你来找我玩。”
孟笙看向那个病房,就在孟承礼所住的隔壁。
她笑着点头应下,“好,阿姨有时间就去找你玩。”
“拜拜,阿姨。”
她挥了挥小手,哒哒哒的小跑向来接她的保姆。
等她进病房后,孟笙收回视线,恰好傅谌也收回目光,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视。
孟笙略显尴尬的扯出一个浅淡弧度,“缈缈她……”
傅谌知道她想问什么,也没有隐瞒,干脆回道,“小气道病理性哮喘,先天性的。”
孟笙眼底掠过一抹诧异,“那……能治好吗?”
傅谌苦涩的笑了下,摇摇头,“无法。只能靠药物治疗缓解发病次数,和控制症状。”
孟笙心里微微沉下。
没法治疗,就说明这个病会伴随缈缈一辈子。
想着刚刚那个四岁都不到的小姑娘那般可爱漂亮,还那么乖巧懂事。
偏偏……
她抿抿唇,徘徊在胸腔里的只有可惜和意难平。
傅谌看出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低声道,“缈缈出生在国外,将近八个月就早产了,确诊病因后,她妈妈一直很自责,因此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在缈缈四个多月大的时候,自杀了。”
这段往事大概是他心里无法剖开的心里伤痕,也太过压抑了。
关于已故妻子的事,他从来不敢当着缈缈的面说。
缈缈年纪小,但其实很知事,他也是怕她知道她母亲去世的原因后会自责。
他敛去眼底的情绪,“缈缈的病之前一直在国外治疗,但成效不太显着。
在那边也没有其他亲人,连照顾她的保姆都是外国保姆,我怕缈缈觉得孤单,就带她回来了,她现在的性子确实比在国外看着要开朗外向一些。”
孟笙愣了下。
她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那么多。
不是说突兀,就是觉得这种事情,不该和她关系那么生疏的人说。
但傅谌还是说了。
是因为有她哥那层关系?
孟笙心里好像没有答案。
她抿抿唇,想起来问,“缈缈刚刚怎么哭了?”
傅谌闻言,温沉的嗓音浸了几分无奈,“闹着不肯吃药,要回家。”
孟笙恍然,也从他话里也听出了几分心酸之意。
“她已经很乖了,又那么小,闹脾气本来就是她的特权。”
傅谌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染上些许笑意,“嗯,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在病房门口分别,傅暄缈已经把药吃完了,眼睛里又包了两个泪包,可怜兮兮的。
看到傅谌进来,她委屈的瘪瘪嘴,张开手喊道,“爸爸。”
傅谌心疼的将她抱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家缈缈今天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