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季庭礼表情明显一僵。
姜晚仍旧在地上摸索,要找谁不言而喻。
“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太孤单,两个人一起,那就刚刚好。”姜晚大概也疯了,她摸索着周围的地面,丝毫不顾及头顶砸落的石头。
看得见不躲,看不见更不会去躲。
就像她刚刚说的,她要陪裴烬一起。
陪裴烬一起。
季庭礼手背和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而这时,头顶砸落下更多的石头,他扑过去的瞬间带着姜晚滚到一旁。
这里恰好形成了一个死角。
但是不行的,整座山都快要倒了,这里塌陷的速度非常快,如同猛兽张开的大口,要将一切都吞进去!
姜晚没有丝毫动容,一肘击打在季庭礼的胸口上,瞬间感觉到一片黏腻,鼻尖的血腥味浓重,盖过了周围的一切气息。
季庭礼闷哼一声,被撞得不轻。
而他那把枪脱了手,不偏不倚,掉在姜晚前面的位置。
姜晚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丝模糊的光影。
她扑过去,稳稳抓住了那把枪。
然后回身,对着季庭礼扣下扳机!
季庭礼似乎料到了姜晚的选择,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她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下。
没什么好惊讶的。
姜晚从来都是这么的心狠,对他尤其是。
哪有什么心软和动容,哪有什么不忍和迟疑。
呼啸的子弹沿着既定的路线飞去,像是一道流光,快到看不清也抓不住,带着迟来的审判和悲鸣,正中季庭礼心口。
血花炸开。
这一刻,四周风声静止。
但是很快,地动山摇天塌地陷,周遭的石头不断砸落,就要将这里掩埋。
姜晚听见了裴烬的声音。
嘶哑的、急促的、混杂着焦急和短促的声音。
姜晚神情一震,有股热意冲出眼眶,不知道裴烬伤得重不重,那一枪打到了哪里,姜晚只能听见裴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不断砸落的石头和漫天的灰沙之中,那道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姜晚刚要回头,却被一股力量死死拉住。
弥留之际的季庭礼凝望着姜晚的双眼,带着浅浅的几分笑意,可他的声音却凉薄阴冷,叫人不寒而栗:
“小狐狸,你要陪我一起下地狱。”
姜晚还没来得及推开这个季庭礼这个疯子,头顶阴影覆盖,那是一大片的山石正直直朝着两人砸下来!
那一瞬间,姜晚浑身血液凉透。
可季庭礼又笑了。
他那双浅褐色的瞳孔眸光深沉,带着讳莫如深的光,那些复杂的,妥协的,阴翳又带着占有欲的,最终都变成了嘴角那一丝浅淡勾人的弧度。
季庭礼抓着姜晚的力道一点点下移,最后托住了姜晚的腰。
“小狐狸,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低沉沉的嗓音在姜晚耳畔边响起。
季庭礼伸手,在那巨石砸落之前,一把将姜晚推了出去!
姜晚摔飞出去之时,在那沙土弥漫的黑暗里,隐约对上了季庭礼漆黑幽深的视线,她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那双眼睛,笑意无声,疯狂又偏执。
姜晚摔出去时,稳稳落进了裴烬怀里。
轰隆隆——
一声巨响,山石崩塌。
无论过往多少野心和债孽,无论前尘旧梦恩怨种种,都随着山石倾覆化作一片孤坟,从此山河日月,世事变迁,再无人相问。
姜晚怔愣了两秒,然后抓紧了裴烬的胳膊,“走!”
整座山都在崩塌,裂开的缝隙几乎能把人吞进去,更别提那四处滚落的巨石,到处都是死路!
姜晚看向那座哨塔的方向,刚要说去那里避一避,但裴烬抱着她,避开脚下所有塌陷的地方,朝着那座哨塔相反的方向奔去。
姜晚从裴烬的肩头往后看,那座哨塔正好被巨石砸中,整个坍塌!
视线一明一暗,等姜晚再回头,裴烬抱着她钻进了一处山洞里,光线昏暗,看不真切,但能听见汹涌的水声。
裴烬道,“给你找草药的时候发现的,这里有条路通往外面,能出去,就是略有点刺激。”
姜晚看着那汹涌奔腾的水,嘴角抽了又抽,“这叫‘略有点’刺激吗,这明明刺激大了……”
裴烬笑出了声。
两人谁也没提刚刚的一切,谁也没在意头顶崩裂的石块和簌簌落下的灰岩。
姜晚感受着裴烬身上传来的温度,隔着衣服听着他平稳强劲的心跳。
裴烬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干净,清冽,是姜晚最喜欢的味道。
姜晚伸出手,轻轻环住裴烬的脖子,脸颊在裴烬的下颌处蹭了蹭,开口道,“没事,跳吧,死一起也没关系。”
“那我可舍不得。”
裴烬伸出脚勾了勾,从一旁的地上拖出来一个木头做成的筏子。
筏子很小,做工略有些粗糙,但藤蔓缠绕结实,两头用特殊手法固定住,不容易翻。
周边那些带刺的角全都被修砍过,整齐平滑。
姜晚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裴烬做的,那筏子的大小刚好能让她坐上去,中间还有一根藤蔓缠绕出的安全绳,绑在身上或者抓紧一点都不会翻。
这本来是裴烬做来以防万一的。
他怕洪流冲到这里,怕姜晚的伤势加重,怕她的体温一直降不下去,那如果要从这里离开,姜晚不会水,保险起见,在找完草药给姜晚处理伤口后,他就在山洞周围搜集木头做了这个筏子。
只是没想到,比洪流来得更早的,是这边的塌陷。
真是祸不单行。
裴烬把姜晚放了上去,然后蹲下身,将那藤蔓扎出来的安全绳绑在姜晚腰间。
地面震动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个山洞很快也要坍塌。
裴烬温柔地拂开姜晚脸上凌乱的头发,俯身在她眉间吻了吻,“抓好了,水流有些急,不要怕,接应我们的人应该快到了,他们会找到你。”
姜晚刚要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在裴烬要推着她入水时,姜晚猛地抓住裴烬的手,目光直勾勾的,追问道,“等等,你不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