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铮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的那一刻，正滔滔不绝的领导被打断了话头，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看去。
程铮有些尴尬，立刻伸手隔着裤兜把手机按了个静音，“抱歉，不好意思。”
领导继续讲话。
这场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了，程铮前面还听得认真，毕竟是代替刘正源过来听训的，以调查组副组长的身份。
可越到后面，他越着急。
心情无端烦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恨不得赶紧结束会议回监察司。
主位上的领导还在讲话，程铮垂下视线，借着桌面的笔记本遮挡，刚想拿手机出来看一眼。
“程副组长。”
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敲打的意味。
程铮抬起头，就见斜对面的一位上级看着他，毫不客气道：
“你们调查组这段时间的动作不小啊，耗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结果一无所获，这是不是一种资源浪费？”
“上午说有新证据要召开媒体发布会全网公布，下午又说发布会取消。呵，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撤了吧，免得又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反倒影响了监察司的公信力！”
会议室靠墙的两排凳子上，有人窃窃私语。
程铮不卑不亢，从容回道，“很抱歉赵处，我们调查组的进度对外保密，这点您是知道的，我就不解释什么了。”
“你——”
那位赵处长被噎了一下，脸上挂不住，要不是顾忌着主位上的大领导，他估计要拍桌子骂人。
但有一点程铮没说错，大家各司其职，哪怕要交代也是对直系领导交代。
赵伦只是单纯看不惯程铮。
两人当年共事过，起点差不多，可后来赵伦升上去了，程铮为了死磕姜家的旧案，坐了几年的冷板凳，两人的差距一下就拉远了。
赵伦之所以找茬，也是因为当年那个本该升上来的人是程铮，而不是他。
这点，他相当介意。
因此只要一有机会，赵伦见缝插针就要刺两句，摆摆领导的架子，看着曾经追赶不上的人被自己甩在身后，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活。
可程铮还是当年的老样子，不讨好不谄媚，哪怕被刁难，也只是一笑置之，然后继续做自己坚持的事。
赵伦暗暗地想，活该你一辈子都升不上去！
“好了，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要是没有的话，那就散会吧。”大领导环顾众人一圈，四周立刻噤声。
会议终于到了尾声，程铮吐出一口浊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是陈燕铃打来的十一个未接。
程铮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回拨。
陈燕铃竹筒倒豆子，语速飞快，“快看热点新闻，都察院被围了，新院长要强行抓人！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有，我联系不上姜晚，我担心她那边出事了！”
程铮抓着手机冲了出去。
会议才结束，大领导刚走到门口，结果一道人影从面前闪过，抢在他前头冲出了会议室。
赵伦立刻道，“领导你看，这程铮像什么样啊，还有没有上下级概念了？”
大领导瞥了赵伦一眼，什么都没说。
程铮的背影消失在过道尽头。
他杀回了监察司，第一次不敲门就冲进了刘正源的办公室。
“刘局，姜晚在哪儿？”
……
此时的都察院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二三十辆车的车闪着灯停在边上，沈司遇从车上下来，一看眼前的场景，啧了一声，“这秩序好得很，井然有序，谁说有闹事的？谁闹事了？”
都察院门口，白衣队伍静静伫立，他们不吵不闹，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过激行为，没有任何嘶吼喊叫。
反倒是半道上随着白衣队伍一同跟来的人们，大力抛洒着一箱箱的纸，冲着都察院大门，喊得声嘶力竭，“出来，我们要公道，我们要真相！”
“出来！我们要公道，我们要真相！”
几辆媒体车没能挤得进来，只能步行扛着摄像机狂奔，捕捉着这一幕幕画面。
都察院里，新院长隔着窗户看见这乌泱泱的人头，气得脸色发青。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把人抓起来，先驱散他们啊，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监察司的人呢，他们不是已经到了吗，那么多人手，怎么还不行动？快抓人啊！”
新院长原地转了几圈，瞥见一旁的秘书欲言又止的脸，没好气道，“有话就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院长，监察司的人到是到了，可他们并不打算抓人啊。尤其是那个新任的沈监察，他说民众们有礼貌有素质，怎么能叫闹事者呢？”
“……”
新院长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你没说这是我的吩咐？”
“说了，但他们不买账啊，我们自己的保安过去赶人的时候，还被监察司的人给按下了……院长，这可怎么办？”
新院长怒不可遏，“我亲自去，我就不信这个邪，他们连我的命令都敢不听？！”
新院长带着秘书和其他的下属，沉着脸杀到门前。
见他出来，自发跟来的民众喊得越加沸腾，手里高举挥舞的纸张一片片，雪花似的。
新院长见到了沈司遇，第一句话就是，“喊你把那些带头的人抓起来，耳朵聋了吗？还要我亲自来说？”
沈司遇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你说聋就聋了吧。”
“……”
这是跟上司说话的态度？
新院长沉着脸，可无论他怎么施压，沈司遇都这个态度，什么闹事者？哪有闹事者？
既然没有，监察司就不会无缘无故抓人。
“好好好，你们好得很！”
新院长冷笑一声，一边让秘书调集另外的队伍来抓人，同时他站在台阶最高处，俯视着大门口的人群，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一片安静中冷不丁冒出一句。
“快看，他要开始洗地了！”
新院长：“……”
他刚提好的一口气就这么泄了，如同被戳破的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