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是戚樾的。
沈安宁觉得命运真会拿她开玩笑。
明明那晚她是为了告别过去才去那个酒店的,结果,偏偏又在那里遇见了戚樾。
现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她非但没能告别过去,还意外怀上了戚樾的孩子。
沈轻纾看着女儿,见她在得知怀孕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悦,心中不禁担忧。
“小宁,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沈安宁回过神,急忙摇头,“我没有这样想……”
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她想要!
“好,既然你决定留下孩子,那有些话妈妈也需要跟你说清楚。”沈轻纾说,“你昏迷了三天,这三天,戚樾每天都守在病房外,但念安和你爸不让他进来。”
沈安宁有点懵,“他,他怎么会知道?”
“除夕那晚,得知你怀孕,我们都猜测孩子是戚樾的,念安一怒之下去找戚樾了,他把戚樾打了一顿,后来你韩叔叔得知情况,又给戚樾一顿鞭子,罚他跪祠堂,戚樾跪到天亮。天亮后,你韩叔叔带着戚樾来医院了。你爸爸没给你韩叔叔和戚樾好脸色,你韩叔叔这回倒也没和你爸爸硬碰硬了,只说只要我们这边愿意,他们什么条件都会满足。当然,如果我们不要他们负责,他们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沈安宁听得一愣一愣的。
“也就是说……”沈安宁闭了闭眼,深呼吸,“现在我怀孕的事情,我们两家的长辈都知道了?”
沈轻纾点头,“你韩叔叔那个性子能瞒住什么事情?你明阿姨知道后,气得不轻,说什么也要来医院,她那身子骨你也知道,我赶紧让你乔阿姨去明园安抚她。”
沈安宁越听越绝望。
她闭了闭眼,“妈,我要说这次真是意外,你会相信我吗?”
沈轻纾摸摸她的脸,“妈妈相信你,但事已至此,孩子既决定要,那我们就必不可免的要考虑到很多方面,对不对?”
沈安宁点头,“我明白的,虽说我完全有能力独自养孩子,但现在两家都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了,我既决定要留,那就要把孩子的抚养问题提前商量好。”
“是的。”沈轻纾说,“你昏迷这三天,你靳外公来过。”
闻言,沈安宁心里咯噔一下,“那外公他……”
沈轻纾抿了抿唇,忍住鼻酸,满眼心疼的看着她,“小宁,你受委屈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沈安宁就懂了。
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妈,对不起,我当时也不知道,后来我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难过,我……”
“妈妈理解你,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会帮你瞒着,戚樾那边的都还不知道,至于要不要让他知道,你自己决定。”
“我不想让他知道。”沈安宁说,“过去就过去了,他也失忆了,知道了也没意义。”
“好,都听你的。”沈轻纾尊重她的决心,只道:“你外公已经帮你针灸过了,也开了一些保胎药方,接下来一个月,你要绝对卧床,配合医院的医生进行保胎,会很辛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妈,你放心。”沈安宁看着母亲,神色坚定,“我会很坚强,这一次,我一定会当一个坚强的,合格的妈妈!”
“好,妈妈也会陪着你,你爸爸和念安,还有你乔阿姨他们,我们都在,不管你和戚樾如何,你记住,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妈,谢谢你!”沈安宁看着母亲,鼻尖泛酸,“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包容我,我知道我没有做好,这几年我让你们操了很多心……”
“傻姑娘,不说这些了。”沈轻纾抹去她的眼泪,“戚樾还守在门外,你要见他吗?”
沈安宁想了下,点头道,“这件事还是我自己跟他说清楚吧。”
“那妈妈现在出去叫他。”
“好。”沈安宁乖乖点头,看着母亲起身往外走。
房门打开又关上。
沈安宁转过头,眼睛盯着天花板,被子里的手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头一种奇妙的力量正在迅速蔓延。
五年前,她失去一个没来得及知道的孩子,这件事除了楚钰珂,她谁都没有说。
当时罗东晋走后,她腹痛出血倒在地上,是出来找她的楚钰珂发现她,将她送到医院。
可是太迟了,胎儿没有保住。
那个胎儿已经满12周,成型了,流产对身体伤害很大,还因为并发症她切除了一侧输卵管。
术后醒来,听着医生的宣判,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小月子是楚钰珂给她做的,她瞒过了身边所有亲人朋友,楚钰珂去上课时,她一个人躲在无人的房间里蒙着被子偷偷哭过,也经常在夜里从充斥着婴儿啼哭的梦境中一次次惊醒!
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是某天她过马路,无意识闯了红灯,刺儿的鸣笛声都没能唤醒她麻木的神智。
楚钰珂把她拉到马路边上,用力捶了她一拳,破口大骂。
手臂传来疼意,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蠢事。
那一刻,沈安宁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她需要自救。
所以,她去了西藏,去了寺庙。
给那个孩子做了一场法事,点了祈福灯,祝愿他回到天堂重新找个好妈妈。
回来之前,她抽了签。
她拿着签子去找方丈解签,方丈看了眼签字,从对应的签号里取下一张签条。
是空白签。
方丈摇摇头,说让她回去,好好生活,一切冥冥中自由安排。
沈安宁追问。
方丈却说:不可问,不要问,不需问。
从西藏回来,沈安宁选择坐火车。
在火车上,她不小心和一个女孩子相碰,女孩的假发掉了,露出光秃秃的头顶。
沈安宁后来才知道,女孩得了癌症,没有多少时间了,趁着身体还有力气,和朋友一起相约来了趟西藏之旅。
三天两夜的火车,热情的癌症女孩和她的朋友们对沈安宁很是热情,他们的年纪与她相仿,很多话题都能聊得起来,沈安宁一路上与他们聊天打牌,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到了京城,沈安宁率先下车。
当她站在站台望着车内与她挥手的女孩时,女孩灿烂的笑容和鼻子里愕然涌出的鲜血,像一记棒喝瞬间敲醒了沈安宁。
那天后,沈安宁将所有伤痛和遗憾收拾打包起来,锁进心里最深处的房子。
再回到校园,她已然恢复一脸坚定,朝着她早早定下的人生目标全力以赴地努力着。
五年的时光,她拼尽全力努力把自己变得更优秀,毕业后,她按照计划回到北城,拿出自己从小到大积攒的压岁钱,和楚钰珂创办了律所。
她的人生一点点在步入正轨,心里的伤痛没有消失,但也不会再影响她的生活。
沈安宁曾以为,自己就这样过一辈子了。
或许有天遇到像闻屿森这样合适的男人,在双方父母都看好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交往,理所当然地结婚……
但不巧,闻屿森这样合适的男人出现了,可她和戚樾又阴错阳差的有了牵连。
而这一次,是一个小生命,是即便没有记忆也无法轻易抹去装作不曾存在的,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
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
沈安宁从思绪中抽离,转头看向门口。
房门推开,一身黑的戚樾从门外走进来。
房门关上,他在门边站了片刻,而后,迈步朝着沈安宁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