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璇!”
一声惊呼,一道高大的身影越过唐薇冲向了戚明璇。
手臂被人握住的瞬间,戚明璇一顿,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拽了过去。
她踉跄几步,跌入男人宽厚的拥抱。
男人双臂紧紧搂着她,声音都是抖的:“你吓死我了。”
“韩明宇,你先放开我。”她没有挣扎,声音平静。
原来,她真的可以面对韩明宇了。
“我不放!”韩明宇半点不松手,声音哽咽又无助,“宋医生不是说你好转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有轻生的行为?我该怎么做?小璇,我该怎么办?我一直躲着不敢出来让你看见,为什么你还是没好……”
戚明璇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神色平静。
其实,她并没有轻生的念头。
她不过是想走近一点看看山崖下的景象。
只是想和那时的她做个告别而已。
“我没事,你先放开我。”戚明璇推他,推不动,“韩明宇,你放开我。”
韩明宇放开她,但一只手还紧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安全区域,这才彻底放开手。
他像做错事的孩子,表情僵硬,“抱歉,我刚刚只是太着急了,你,你放心,我马上就走……”
戚明璇确实一脸平静,“你来西藏这么久,小宝能适应吗?”
闻言,韩明宇一怔。
戚明璇看着他,再有没有从前看到他时的抵触和恐惧。
韩明宇眼眶发热,喉结滚动几下,才哽着声问:“你一直知道我在,是吗?”
戚明璇淡淡道,“唐薇演技并不算好。”
不远处拿着保温杯看着他们的唐薇,“……”
“对不起,我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韩明宇迟疑一瞬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小宝现在很喜欢戚大哥,我来西藏的事情,我和戚大哥商量过的,他让我妈和玉姐带着小宝和戚樾先去戚家住着,我每天都有打电话打视频,小宝表现很好,戚大哥也很喜欢小宝。”
其实这些戚明璇都知道。
她每天都会和小宝戚樾视频,每次都是打的戚昭的电话和微信视频。
小宝在戚昭怀里,小小奶奶的一团,可爱又活泼,小手一直巴拉镜头,可爱极了。
戚明璇知道孩子们在戚家一切都好,因而才能这样安心在剧组工作。
只是,戚昭也没有告诉她韩明宇悄悄来西藏的事情,就连韩母也是绝口不提。
其实自从她生病后,身边的每个人,包括戚樾都在照顾她的情绪,都以她的情绪为第一考虑。
戚明璇其实都知道,但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她无法控制自己,躯体化让她产生严重的幻听幻觉,她时常半夜醒来发现自己浑身僵硬,灵魂像被封锁在一具石像里,那种清醒的绝望感总能把她折磨崩溃。
接触油画后,她的症状减轻很多,躯体化发作次数越来越少,她知道,也是因为宋文渊的特殊药效果好,但抑制类药物也让她的情绪变得麻木。
她越来越沉浸在画作的时间里,有时候坐在湖边,一画就是几个小时,若不是唐薇提醒,她甚至可以画到茶不思饭不想。
那样的平静更多是一种空洞的状态,后来,宋文渊提议她回国见见家人。
回国固然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她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甚至担心自己会再次突然失控,但一切的担忧在见到小宝和戚樾后,似乎都不存在了。
她从小宝漆黑晶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看见自己泪流满面被救赎感动的样子。
她从戚樾小心翼翼,强忍泪意的目光里看到一个敏感同样需要被呵护的灵魂。
那一刻她知道,她可以回家了,她该回家了。
日落归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白鹰在头顶的天空盘旋着,时不时鸣叫几声。
戚明璇看着韩明宇,“韩明宇,我第一次来这里确实是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时候,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将我从悬崖边拽回来,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当时怒骂我的那些话。”
“那时候我……”韩明宇心虚地低下头,“那时候我是气急,说话有些难听……”
“可是你也没骂错,就这样跳下去确实挺懦弱的,况且,我还是一个妈妈,我就这样一死百了,我自己是解脱了,但我的孩子怎么办?”
韩明宇盯着他。
天黑了,他快看不清她的样子了,“小璇,我们先下山好吗?天黑了,山上气温骤降,你身体弱禁不住。”
“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腻活,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和过去彻底做个告别,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韩明宇鼻尖泛酸,“那我以后……还能和你见面吗?”
“我们是两个孩子的父母,共同抚养孩子,必不可免会碰面。”戚明璇语气平静,“以孩子父母的身份,顺其自然的接触就行。”
韩明宇受宠若惊,一再确认:“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见我了?我以后也可以用孩子父亲的身份出现在你生活中,是这个意思吗?”
“嗯,就像朋友,也像家人。”戚明璇说完转头,“唐薇,开车,我们下山。”
“好勒!”
唐薇上车,启动车子。
车前灯大亮,照亮戚明璇脚下的路上。
她一脚一步往回走,走到车旁,她拉开副驾车座,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韩明宇。
她声音清亮,“韩明宇,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韩明宇抬手抹了把不是何时已经湿漉漉的脸,重重地一点头,“好!我们都回家!”
天黑了,白鹰归巢,人也要往家赶。
前往未来的路或许有很多条,但回家的路,永远只有一条。
学会和过去做告别,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宽恕。
…
十个月后,北城再次迎来炎热的酷暑。
国际机场,昨晚突然接到消息的傅斯言和沈轻纾,一早就赶到机场等候。
私人航班在专属跑道安全降落。
机舱门打开,宋文渊高大的身躯从里面走出来。
不远处的黑色保姆车,车门打开,傅斯言和沈轻纾先后下车。
上午十点,头顶烈日高照,地表温度逼近38度。
宋文渊身后的唐薇撑开伞,举高挡在他头顶。
遮的当然不是宋文渊,而是宋文渊怀里包裹在襁褓中刚满月的奶团子。
奶团子熟睡着,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见到妈妈口中那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