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冰城日军司令部内乱作一团。无线电波在夜空中急促穿梭,将一道紧急命令传遍全城:\"全城戒严!所有路口设卡!立即搜捕可疑人员!重复,全城戒严!\"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冰城的夜空,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哀嚎。一队队日军和伪军士兵从营房中匆忙跑出,皮靴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整齐而急促的声响。他们在各个路口架起带刺的铁丝网路障,设置临时检查站,探照灯刺眼的光柱在街道上来回扫射,将夜晚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影碎片。军犬的吠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日军军官粗鲁的呵斥声。整个城市瞬间陷入一片肃杀气氛之中,连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开始忙碌的早点摊都紧闭着门板。
就在日军手忙脚乱地布控之时,江河带领小组人员早已按照预定计划,化整为零,像水银泻地般分散隐藏在事先准备好的多处隐蔽区。这些隐蔽区分布在道外区的寻常巷陌中,有的是杂货铺的后院,藏着暗室的墙壁里嵌着夹层;有的是民居的阁楼,入口巧妙地隐藏在衣柜后面;还有的甚至是伪军军官的私宅,——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在道外区一家烟雾缭绕的澡堂里,江河正悠闲地泡在热水池中。温热的水汽朦胧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皂角和艾草的味道,混杂着男人们汗水的咸腥味。他半闭着眼睛,看似在享受泡澡的惬意,实则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声响。他的右手始终放在水面下,距离藏在池边缝隙里的匕首只有寸许距离。
旁边水池里,两个喝得微醺的伪军军官正在高声谈论着昨晚的大事,满嘴酒气随着水汽蒸腾。
\"听说了吗?三棵树油库完了!烧得那叫一个惨啊!\"一个胖军官抹着脸上的水珠,压低声音说,脸上的横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据说够关东军用半年的燃油全没了,连航空燃油都烧了个精光。现场那个惨状,啧啧,油罐都烧变形了,黑烟冒了整整一夜还没散呢!\"
另一个瘦削的军官咂咂嘴,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这下南下计划恐怕要推迟了。司令部都快疯了,佐藤大佐当场就拔刀砍了个参谋,血溅得满墙都是,说是要严查内鬼呢!现在整个特务科都在连夜审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要我说啊,\"胖军官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耳语,\"这肯定是内部人干的。外人哪能这么熟悉油库的布局?听说连狼狗都没叫唤,哨兵也没发现异常。而且专挑航空燃油罐下手,这明显是懂行的人干的......\"
江河闭上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若有无踪的笑意。热水蒸腾的雾气掩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却掩不住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就在这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澡堂外街道上传来的一阵异常响动。
突然,澡堂大门被人\"砰\"地一声猛地推开,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闯了进来,靴子上的马刺在石板上敲出刺耳的声响。带队的军曹手握军刀,用生硬的中文厉声喊道:\"全部出来!接受检查!良民证都拿出来!\"
澡堂里顿时一阵骚动,人们慌忙从水池中起身,水花四溅。江河却不慌不忙地最后一个站起身,拿起毛巾慢慢擦拭着身体。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真是个劳累一天后前来放松的普通掌柜。
军曹逐一检查每个人的证件,锐利的目光在每个客人脸上扫视。当轮到江河时,他递过一张泛黄的良民证,上面写着\"李记杂货铺掌柜李德福\"的身份,照片上的他戴着圆框眼镜,留着八字胡,与现在判若两人。
\"这么晚来洗澡?\"军曹怀疑地打量着江河,手按在枪套上,\"杂货铺掌柜需要忙到这么晚?\"
\"老总明鉴,\"江河陪着笑脸,用地道的东北口音回答,还故意带点谄媚的味道,\"这不是月底盘账嘛,算盘打了一整天,头昏眼花的。再加上今天进货,搬搬抬抬的,浑身都是灰尘,这才来泡个澡松快松快。您闻闻,这一身的霉味......\"说着还故意凑近了些。
军曹嫌恶地后退一步,又盘问了几句铺子的位置、经营的货品等细节,江河都对答如流,甚至还抱怨了几句生意难做、税费太重的话。见找不出破绽,军曹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放行。江河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对着墙上那面水银斑驳的镜子整理衣领时,注意到镜中反射出两个穿着黑色便衣的特工正站在澡堂门口,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暗中观察每个离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