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的冰城,隆冬凛冽。
满洲国的五色旗在日军哨所上方猎猎作响,街道上积雪被压出一道道车辙,如同这个时代留下的伤痕。
冰城警察厅地下密室内,烟雾缭绕。皮木义裹着厚重的貂皮大衣,却仍觉得寒意刺骨。他手中的雪茄已经烧到尽头,烫到了手指才猛地惊醒。
“妈的!”他甩掉雪茄,对着门外喊道:“酒!拿酒来!”
门开了一条缝,侍从战战兢兢地递进一瓶俄国伏特加。皮木义一把抓过,对着瓶口猛灌几口,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却暖不了他那颗冰冷的心。
“我他妈又捡回了一条命...”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回荡,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难以消散的恐惧。
前些时,他派人前往云省执行那场绝密行动时,绝不会想到会招来如此疯狂的报复。当时他坐在温暖的客厅里,对心腹手下轻描淡写地说:“处理干净点,别留后患。”
如今,他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连警察厅的大门都不敢迈出一步。
“科长……”秘书轻声进来,递上一份电报,“新京方面的消息。”
皮木义扫了一眼电报内容,脸色更加阴沉。日本顾问对他的无所作为表示“关切”,话里话外透着不满。
“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洋鬼子!”他狠狠将电报摔在桌上,“有本事他们自己去对付江河那个疯子!”
话一出口,他立即警觉地四下张望,生怕这句大不敬的话被谁听了去。在日本人手下做事,就像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秘书低头不敢接话,皮木义烦躁地挥手让他退下。
密室重归寂静,只有煤油灯偶尔爆出灯花的噼啪声。皮木义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一个月前那个血腥的夜晚...
“科长!科长!”心腹手下仓皇撞开他的卧室门,“云省的人...…回来了..……”
皮木义披衣起身,看到被人搀扶进来的阿才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派去二十多个精锐,只回来一个望风的,而且精神似乎已经崩溃。
阿才浑身是血,眼神涣散,见到皮木义就扑通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哭诉:“死了…...都死了……闫家大院……皮小姐的小院..….全是血和死人……”
皮木义揪住他的衣领:“说清楚!怎么回事?”
“是那个姓周的……!”
据阿才断断续续的叙述,皮木义大致还原了当时的场景:他派去的人先前往胡为的小院,本来一切顺利,但没想到江河突然出现在他们修整的闫家大院,还带了一个排拿自动武器的士兵……
已经得手、吃过饭准备返程的那些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全军覆没。
阿才因为在外围望风,侥幸逃过一劫,但目睹的惨状让他下坏了。
皮木义当时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败军之将的恫吓。直到冰城自己家宅院里四个看家护院的精锐,一夜之间全部毙命,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警报。
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皮木义亲自去查看,只见四人都是被一击毙命,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全都被抹了脖子。
那一刻,皮木义感觉脊梁骨冷飕飕的,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姓周的这个泥腿子太他妈狠了!”皮木义从回忆中惊醒,又是一口伏特加灌下肚。
他和周江河本来还算得是朋友,两个人还曾“合作”过,可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皮桑!”密室门被猛地推开,日本上司涩谷一郎大步走进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已经躲在这里半个月了!满洲国不需要懦夫!”
皮木义慌忙起身,赔着笑脸:“涩谷太君,不是我不想出去,是云省来的人..……”
“八嘎!”涩谷一巴掌扇在皮木义脸上,“大日本皇军保护下的冰城,难道还怕几个抗日分子?”
“再说,你出来,还能当个饵,说不定还能把抗匪钓出来!”
皮木义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妈的,磨还没卸呢,这就准备杀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