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群做贼心虚的鼠辈！”李源重重一拍桌子，“太傅，既然他们露出了马脚，我们不如……”
“不如什么？”叶云打断他，“立刻派兵去抓人？还是去查封粮仓？”
“殿下，现在我们手里有的，只是反常，而不是证据。”叶云摇摇头。
“孙承宗和钱谦经营江南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贸然动手，一旦抓不到实证，反而会让他们倒打一耙。”
“说我们构陷忠良，到时候局面就被动了。”
李源虽然心急，但也明白叶云说的是老成之言，只得按捺住性子：
“那依太傅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黑水屿一战，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叶云看向李源。
“接下来，攘外的重点，暂时不是继续寻找倭寇主力决战，而是巩固战果，做足姿态。”
“殿下可以传令下去，嘉奖参战将士，将缴获的首级在江宁府外展示，宣扬朝廷剿倭决心。”
“同时，派一部分兵力，进驻黑水屿及其周边区域，做出要长期清剿、建立据点的姿态。”
“这既是安抚民心，也是给那些心虚之人持续施加压力，让他们觉得我们盯上他们了，逼他们露出更多破绽。”
“驻扎黑水屿？”李源有些不解，“那里不是空了吗？”
“空了才好。”叶云笑道，“正因为空了，我们驻扎过去，才显得理所当然，不会引起太大警惕。”
“但我们的眼睛，却可以借此更近距离地，盯着沿海的各个卫所，和那些看似出海捕鱼的船只。”
他又转向武敏：“武将军，骁骑军此战辛苦，但还需劳烦你配合大殿下，做出清剿沿海的姿态。”
“同时，你麾下的精锐斥候，可否借调一部分，协助锦衣卫，暗中监控江宁府内外的异动？”
武敏看了看叶云，又看了看李源，最终点了点头：“可以。”
最后，叶云看向李源：“所以，殿下接下来的任务，是明修栈道，用军事上的姿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为二殿下的暗度陈仓争取时间和空间。”
李源明白了叶云的意图。
虽然不能立刻抓人让他有些憋闷，但这种层层递进、引蛇出洞的策略，显然更为稳妥。
他点了点头：“好，就按太傅说的办！”
“至于二殿下那边，”叶云拿起桌上的信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已经找到了一条有趣的线索，或许很快就能撕开一个口子了。”
“什么线索？”李源和武敏几乎同时问道。
叶云的话让李源和武敏都按捺不住好奇。
李源急切地问：“太傅，到底是什么线索？”
叶云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目光看向李源：“殿下还记得，二殿下让人去查访的田契、商贸和盐引流向吗？”
李源点头：“记得，这与民生息息相关，二弟做事确实细致。”
“锦衣卫与二殿下的人配合，在盐引这条线上，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端倪。”叶云说道。
“江宁府是江南盐务重地，每年官盐的流通量巨大。按理说，这些盐引应该流向各地盐商，有严格的记录。”
“但我们的暗访人员发现，近三年以来，有一部分盐引，并未进入正规渠道，而是通过一些隐秘的途径，流向了几个规模不大的海商手里。”
“海商？”武敏插话，“这有什么奇怪的？海商也需要盐。”
“奇怪之处在于，这些海商的规模和资质，本不足以获得如此大量的官盐盐引。”叶云接着道。
“而且，这些盐引最终流向的，不是内陆，而是海上。”
李源和武敏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叶云话里的意思。
盐引流向海上，卖给谁？
自然是那些盘踞海上的势力，包括倭寇。
“更耐人寻味的是，”叶云继续说道，“与这些海商有密切往来的，是沿海几个卫所的将领。”
“沿海卫所？”李源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他们勾结海商，倒卖官盐给倭寇？”
“仅仅是倒卖官盐吗？”叶云反问，“盐是重要战略物资，也是硬通货。”
“用盐换什么？换来的东西又去了哪里？”
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令人心惊的猜测，但李源和武敏都想到了——用官盐换取倭寇劫掠的财物，甚至可能是人口和武器。
这不仅仅是贪腐，更是资敌！
“二殿下顺着这条线索，正在深挖这些海商和卫所将领之间的关联，以及他们与孙承宗、钱谦的牵扯。”
叶云说道，“那些烧毁的账簿，转移的粮草，闭门谢客的沈家家主，恐怕都与这条线索有关。”
李源脸色铁青，胸中怒火翻涌：“原来如此！难怪那些倭寇像弃子，难怪黑水屿缴获甚少！”
“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倭寇，而是这些海商和卫所养的私兵，或者被他们控制的流民！”
武敏也神色凝重：“借剿倭之名，行资敌之实，甚至利用我们清理掉可能暴露他们的棋子……”
“真是好大的胆子！”
叶云微微颔首：“所以说，黑水屿之战，虽然没有打到真正的倭寇主力，却意外地搅动了这潭浑水。”
“让那些藏在水下的东西，开始露出尾巴。”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急着抓人。”
“而是要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他们勾结的铁证，以及他们背后更深层次的势力。”
“就像二殿下在做的，从钱的流向入手。”
“查清盐引、赃物的去向，摸清海商、卫所将领、地方官员甚至士绅大家族之间的利益链条。”
“这需要时间和耐心。”叶云强调道，“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很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狗急跳墙。”
李源虽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叶云说得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太傅说的是，是我冲动了。”
“殿下不必自责。”叶云淡淡说道，“你的冲劲和果决，是二殿下所欠缺的。”
“而二殿下的细致和耐心，也是你所需要的。”
“两位殿下，兄弟同心，正好互补。”
他转向武敏：“武将军，驻扎黑水屿和沿海巡查的事，就拜托你了。”
“姿态要做足，让所有人都看到朝廷清剿倭寇的决心。”
“同时，利用骁骑军的机动性，暗中监视沿海卫所和那些可疑的海船。”
“一旦发现有大规模转移或异常举动，立刻回报。”
武敏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没问题，这活儿我熟。那些藏头露尾的老鼠，最怕的就是被盯着。”
李源也点头：“我立刻去安排驻扎事宜。绝不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安生。”
接下来的几日，江宁府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