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叫喊响起。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李毓灵的身上，有一个人虚虚罩住了她。
她听见自己背上那人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少爷——”
院子里的人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叫唤了好几声。
不知李琨和什么时候来到院子里，又什么时候过来护住了一个即将受刑的女子。
雕花太师椅两侧站着的婢女婆子眼观鼻鼻观心，暗道果然如此。
勾引三少爷的人，果然与知画、李苏秀脱不了干系！
瞧瞧，这三少爷拿矜贵的身子亲自去挨打的模样，若说是没有暗通款曲，哪会这般呢？
三少爷可是谪仙一般的人物，玉面冷心，平日里可从未对谁有过笑脸。
就连来长燕堂请安，嘴边也只是有着淡淡的笑容。
疏离又淡漠。
廊下一干奴婢中的其中一位进了房，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
院子里鸦雀无声，连方才求情讨饶的婢女都闭了嘴，愣愣地偷看着。
李毓灵感受到那背上那人起来，又给她的手腕松了绑。
没有一个人来阻止。
四周安静地厉害。
李毓灵便知道来了一位尊贵的主儿。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替她挨打，隔着白色的皂纱，她也只能看到一双手在给她松绑。
“多谢…”李毓灵哑声。
方才叫喊太过，现在喉咙疼的厉害。
李琨和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心里一颤，手指尖都有些细微的颤抖。
她的手很凉，手腕处已经有一圈明显的红痕。
李琨和想说些什么，被一道声音打断：
“守玉，你这是在做什么？！”
是老太君。
那把雕花檀木太师椅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婢女扶着她，老太君一只手里还拿着拐杖，一声又一声敲地，像是戒尺打在李琨和的手掌心。
如小时候一般，在无声地告诫他，提醒他，劝解他。
“祖母。”李琨和起身，牵动背上的伤口，他短暂地皱了下眉，神色没变，规矩行礼。
但动作到底与平日相比到底有些粗糙。
老太君看出来了。
她那一双浑浊的锐利眼睛看着李琨和，眼睛里渐渐浮现出失望。
“你们退下。”
站在院子里的一干人都退下，将昏迷的，打死的，忍疼的婢女或拖或抬。
院子里只剩下了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李毓灵，和一步未进也未退的一直站在李毓灵身边的李琨和。
廊下所有人都在。
奴婢间的恩宠，在此刻分明。
廊下最外侧的婆子往前走，走到二人的斜对两侧。
这是就等老太君一声令下，抓拿李毓灵的意思。
老太君看着自己的乖孙，语气比方才柔和了些，但还是有着浓浓的失望与恼怒：
“她是谁？”
李琨和道：“祖母不知吗？”
他反问。
老太君被他的话气的讽笑一声，回味了一遍他的话：“自然是知道才要打！”
李琨和挡在李毓灵跟前，道：“孙儿不孝，恐要违逆祖母。”
老太君失望地看着他。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你祖父殚精竭虑，悉心教导你，你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
“明辨是非。”李琨和行礼，“祖父日夜替孙儿考虑，孙儿感激在心，日日用功苦读，不敢懈怠。”
“好啊，好啊。真是长大了，都学会跟祖母绕着圈子讽刺了。”
李琨和一步不让，老太君坚持己见。
“你要如何？”
李琨和垂眼，恭敬答道：“开宗祠，入族谱。”
“荒唐！”老太君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地。
这句话一出口，那两个婆子便有眼力见地去抓李毓灵了。
李琨和自然是不肯，但那两个婆子年岁大了，且幼时也是轮番来照料他。
他自出生时便没有母亲，跟着祖父祖母长大，照顾他的，也是祖母身边的老人。
于此，李琨和便不好动真格的。
但站在他背后的，他所想保护的，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是他的同窗，他所敬仰之人，也是他的阿姐。
两个婆子一动手，除了方才扶着老太君出来的那位婢女外的其余人，都从廊下走出来，麻利地去抓李毓灵。
李毓灵躲了两下，但拗不过人多。
她很快被抓住，又被按在条凳上，这次的棍子打下来很快。
“呃…”李毓灵痛的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痛呼。
“停下！”李琨和听见那声叫喊，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这下终于不再顾及什么，推开了两位婆子，可还没走几步，又来了人缠上来。
像苍蝇一般让人厌烦恶心。
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老太君看在眼里，心抽搐了一下。
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甚至都不算通房的外室，自己的乖孙，竟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在讨厌。
讨厌她们。
讨厌她这个祖母吗？
老太君胸口闷闷的。
目光放到那个戴幕离的女子身上，她很瘦，性格瞧着也是温顺的。
守玉他原是喜欢这样的吗。
或许是管教实在太严，同龄人中独守玉没有这种经历，同窗间话语轻浮，将守玉的心思勾了去。
好在他在意的人是个脾性软弱的，不是个泼辣的性子，这倒好处置。
“求老太君开恩…！求老太君开恩…！李毓灵受不得刑啊！”
院外响起李守财的声音。
“反了不成？外院的竟也来了此处？”
老太君身边的婢女说出了老太君的心声，她怒目圆睁，愤愤然。
“继续。”老太君不理会院外的声音，只当是是蚊虫在叫唤。
又几棍下去，李毓灵的身上就见了血。
李毓灵咬紧牙关，却抑制不住痛呼。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可她不想哭。
眼泪，当真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的手攒紧。
痛楚从背上炸开，棍子每一次落下，她瘦削的身子就会在条凳上狠狠一颤，火辣辣的痛从挨打处蔓延开来。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忍着疼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
李毓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咬紧牙关不愿意喊出声。
她那软弱的骨头像是要被打断一般痛的她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意识开始变得混沌。
抬眼去看，隔着皂纱，竟是黑色的景象，眨眼间，有些许红意。
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