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宋三急了，他一共就买了三包子，他哥就吃了两！
宋启平看他弟弟这着急样，从怀里摸出铜钱来，递给宋三，道：“出息…”
话里很明显的嫌弃和宠溺，宋三在这一刻突然幻视他爹。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宋三连着两天来这儿买包子了，前两日都没见着宋启平，就今日碰见了，一时觉得新奇。
“有事。”宋启平含糊。
两个人的说话时间很短，宋启平第二个包子还没吃完就要走了，临走前还叮嘱弟弟：“多买几个回家去。”
宋三望着他哥就说这么一句话就走出去老大一段距离的背影，大声回应：“知道了哥！”
宋启平一路来到遇仙楼，这个时间点太早，遇仙楼厨房刚烧开第二壶水，负责采买的人还没有回来，门童见着宋启平，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京城公子哥身边常带着的小厮各大酒楼都脸熟，因为很多结账挂账都是由这些人去跟酒楼去说。
宋启平是李琨和身边的小厮，李琨和在京城很有名气，一半托他那文曲星下凡来的说辞，一半是他祖父是李太傅，当过皇帝的老师，也教过太子。
连皇上都敬重三分的人，底下的人自然也是见风使舵。
宋启平走小门，鞋底踩上小径后，就对门童说不必再跟，门童连连点头，识趣地退了出去，回到原来的地方。
宋启平走的很慢，将这薄石屏风认认真真看完，再往里走，走进八宝塔。
他在里头待了好一会，出来时另两个提着食盒的婢女与他同向而行。
婢女拿着黑棕色雕花贴金食盒，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老丐蜷在草席上因未融化的晨霜而瑟瑟发抖，三枚铜钱被掌心温度焐得发亮。
婢女坐在车内撩开帘子朝外看，马车行驶过一处拱桥，河中画舫飘来残酒香。
歌女犹在咿呀唱着婉转的曲儿，却被小贩沙哑的叫卖声截断了尾音。
城楼鼓声沉沉漫过千家屋脊，惊起满河星子乱跳。
帘子落下，那鼓声依旧清晰。
婢女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外出去食客家中送席面，这赏钱没有在大堂得来的多，且这一出酒楼，就要等客人用完膳才能再回来。
一来一回，耽误许多时间。
可另一婢女却不这么想，她年纪较身旁坐的这位小些，眼睛滴溜溜乱转，显然对这个差事觉得新鲜。
人也更有精神。
等到了李家，二人提着食盒进去，一路来到厨房，厨娘这时间正准备往灶里添柴烧水，见到两位眼生但水灵的婢女，想起来早上蔻枝来拿早膳时嘱咐过的话。
二姑娘订了遇仙楼一桌席面来，席面向来是装在食盒里拿来，但听蔻枝说这次不太一样，遇仙楼会差人来做。
不多时，门童又领进来了一位厨子。
厨娘站在旁边瞧，说她去烧火，厨子体型庞大，脸上满是横肉，若脱下这衣裳，手里拿把豁口的柴刀，像是那山间劫财劫色的土匪。
婢女早已把东西准备好，就等着厨子烧菜。
那厨子拿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块。随后将五花肉块放入清水中，加入少许料酒，大火煮沸，去除血水和腥味。焯水后，又捞出五花肉块，沥干水分备用。
“抽柴。”厨子出声。
厨娘将柴抽出，大火成了小火。
热锅凉油，放入适量冰糖，冰糖与油接触发出滋啦滋啦声。
厨娘连忙探出个脑袋来偷师。
他游刃有余，一边说一边转身备菜。
小火慢慢熬糖色，待冰糖完全融化，颜色变成深琥珀色时，胖厨伸手迅速倒入五花肉块，翻炒均匀，让每一块肉都裹上糖色。
加入切好的生姜片、葱段、八角、桂皮，炒出香味，再倒入适量生抽、老抽，调色调味。此时，五花肉块已经呈现出诱人的酱红色。
锅盖一掀，满室肉香，两位婢女和厨娘都鼻翼微动，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
倒入足够的热水，没过五花肉块，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炖煮。期间，胖厨时不时地撇去浮沫，保持汤汁清澈。大约炖煮一个小时后，五花肉已经变得软烂，汤汁也变得浓稠。
最后，撒上葱花，一道色香味俱佳的红烧肉便出锅。
遇仙楼的经典菜肴“瑞气红烧”就大功告成。
瑞气红烧一出锅，其余的菜也已进入尾声。
婢女将菜放入食盒，由厨娘领着去饭桌布菜，碗碟皆由遇仙楼特供，镶金丝雕玉蕊，富贵逼人眼。
厨娘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她唯恐自己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偷摸拿走点什么。
正午用膳，这席面却是摆到了李苏秀的院子里，李苏秀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眉头皱起，厨娘怕她生气，连忙告诉了她前因后果。
遇仙楼的两名婢女退开，厨娘说完也偷偷去看李苏秀的脸色。
李家下人不多，但主人家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就传的飞快。大姑娘与二姑娘有了龃龉，别的下人脑子笨的还没意识到，她进厨房的，感觉的很明显。
从前李苏秀一回家来就要和李毓灵同吃同住，差了三岁的姊妹，活成一胞双胎模样。
更别说有什么新鲜玩意给李毓灵开眼界，得了吃食也送到厨房来，有时候会要求热上一热，有时候就摆盘送到李毓灵跟前去。
厨娘依旧觑着李苏秀，心里的念头一茬又一茬冒出来。
这是二姑娘低了头，在哄大姑娘了吧。
大姑娘脾性说好不好，说差也没那么糟糕。
“撤了。”
“是…”厨娘下意识答应，反应过来惊讶了一下，“啊？”
她泛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但手比脑子先有动作。
“算了。”李苏秀喊停。
厨娘又愣愣地停住了动作。
遇仙楼两位婢女相互对视一眼，高个的依旧沉默，矮个的收敛了原本的兴奋——
她们都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
似乎是有些不愉快夹在中间。
“去将她请来吧。”
她，指的是李毓灵。
厨娘道是，连忙出门去绣楼。
留下两位遇仙楼婢女颇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