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验证渔夫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难，只要下水看看就行。
董乘风和两个帮工在腰间系好柔韧结实的长绳，他们的船缓缓行驶到昨晚渔夫所指的方位。
沈玉阙的眼睛始终盯着深不见底的水下，明明河面之上凌凌波光能够折射出清晰的人影，但人影之下却给人以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深不见底只是一个形容词，但深渊之下的巨口却像磁石一般吸引着水面上的人想一头扎进去，然后将其吞噬殆尽！
沈玉阙都没注意到自己因为看的太专注，趴在船舷上的身体越来越往下。
直到董乘风在背后将人拉起来，她才一个激灵惶惶然回头，看到董乘风，她小脸一红。
二公子脱光上衣露出一身结实清晰的肌理，臂膀肩背看上去分外有力，这是他在军中常年磨砺的结果。
另外两个帮工虽然也很强壮，但身上的肉块分布怎么看怎么不如董乘风的合理。
董乘风看她脸红，在她腮上捏了一把：“怎么？刚才吓着了？可我要是不拉你你就掉下去了，老人常说，不能老盯着水看！”
“嗯，昨晚那人说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桅帆……”
“可今天天气也不好啊，别看了，我们多下去几趟总能找到！”
沈玉阙刚点头就听旁边柳黛惊呼：“小姐，奴婢看到了！奴婢真的看到了！”
她这一喊不要紧，整个人就向河面坠去！
吓的董乘风又连忙一把勾住她的后衣领，将人从半空中给抓了回来。
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柳黛脸都白了！
“小姐……”
“吓死我了！”沈玉阙把她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又忙将人扶起来责怪：“怎么回事？你方才差点掉下去！”
柳黛含泪点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过她又马上说道：“小姐，奴婢方才看到帆了！”
沈玉阙向她指的方向去看去，只见墨绿色的水下，隐约可见一张巨大的帆布正若隐若现。
她心口一滞，又觉得喉头堵的难受。
董乘风和那些帮工也看到了，商量着一会怎么下水。
董乘风水性是他们这里最好的，负责潜到更深的地方，另外两个负责在下面保护，如果情况不对就拉董乘风上来，剩下的几个帮工连带他们从沙城带来的船工也都守在船上，拉着他们身上的绳索，以防万一。
计划好后，三人下水。
柳黛这次不敢再盯着水面看了，小心守在一旁看着小姐，防止小姐落水。
沈玉阙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看到绑在董乘风腰间的绳索飞快滑入水中，在滑到一定长度后速度慢了下来，而董乘风在水下的身影更是彻底消失不见，难以看见。
空谷来风，吹动水波拍打着船身，大船轻微晃了两下，又慢慢回复平静。
沈玉阙等的很着急，时不时去查看绳索，怕绳索会断，又怕绳索在水下会缠上什么东西。
能支撑她等下去的就是她对董乘风的信任，二哥哥水性一直很好，她小时候就知道。
又等了一会，那两个帮工冒出水面呼了口气，随即又潜入水中。
不得不说，董乘风这口气憋的时间可够长的。
沈玉阙又焦急的等了一会，这次，三人同时冒出水面，她提起的心才重重落下。
董乘风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说：“我还得再下去一趟！”
“二哥哥！”
没等沈玉阙叫住他，男人又再次潜入水中，另外两个帮工也连忙跟上。
于是沈玉阙的煎熬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她突然想到，如果爹娘是淹死在水里的，那在等待死亡的这段时间得如何煎熬，又得如何痛苦？
有那么一刻，她倒宁愿爹娘在落水之前就已经不在了，总好过被痛苦折磨。
‘哗’的一声，董乘风二次出水。
船工们帮忙将三人拉回甲板，沈玉阙连忙让人把干净的巾帕递过去。
“二哥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下去的地方正是船头，我换到船尾再潜下去看看！”
这次沈玉阙说什么都不同意了，从董乘风下水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后悔，她明明是一个行事力求稳妥的人，怎么能让董乘风去冒这个险！
如果董乘风出事，再说什么做什么就都晚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她绝对不会再松口！
“不看了，真的不看了！”沈玉阙严肃说道：“这次过来我们准备的不充分，等下次准备充分了再下去！”
董乘风拗不过她，只能点头同意。
不过虽然只下去了两次，他依旧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看船身姿态确实是船尾先沉下去的。”董乘风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我看整体没什么损坏，至于是不是尾舱破损就不确定了，水太深，而且我估计就算能潜下去，也未必看得清，深处十分浑浊，还长有许多水草。”
沈玉阙庆幸自己没同意他再潜一次，从船尾潜入他肯定会潜的更深，到时候如果被水草缠缚，那将是九死一生的大事。
“看来只有用阔船打捞才能确认这船到底为什么会沉。”
董乘风抿了抿唇，将巾帕递给伙计，又接了件外衣披在身上。
沈玉阙催促道：“二哥哥你去船舱把裤子也换了吧。”
董乘风点头，神情却有些凝重。
他就算不说沈玉阙也能猜得到，虽然他们现在不能窥见全貌，但‘渔夫’说的话基本都得到了验证，船是因为漏水，以尾重头轻的姿势沉下去的，船上无一人生还。
那是不是也能说明，最深的河段、大风之夜，这两个条件也并非巧合？
是有人在故意为之，这是一场阴谋，也是一场谋杀！
等他们的船重新回到淮阳码头，二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在临走之前去一趟县衙，找宋湉聊聊，看能不能再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当二人再来县衙的时候，却被衙役告知县丞大人去各村镇视察田亩之事了，问多久能回来，衙役只说不知道。
二人刚准备说在这里等着，谁知衙役又接着说，以前大人每次去视察稻种栽种、田亩划分的时候总要各村镇走访一圈，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
董乘风和沈玉阙明白了，这位宋大人是在躲着他们呢！
也罢，既然人家已经让‘渔夫’迂回告知，他们还是不要再给这位宋大人添麻烦的好，二人当即便决定连夜启航，回沙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