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拱手行礼,金鳞在袖间若隐若现:\"晚辈凌天,特为墟尘君之事,求见坤岳主前辈。\"
峥岳手中的玄铁夯 \"咚\" 地杵在地上,山岳虚影在他身后轰然展开。听闻 \"墟尘君\" 三字,他古铜色的脸庞骤然冷硬,目光如探山锥般扫过凌天:\"你便是寒璃照仙子提及的凌天?那个借邪修之手,了结我那不肖三师弟的人?\"
\"正是晚辈。\" 凌天神色未变,掌心却悄然攥紧。
峥岳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阁前赑屃石兽簌簌落尘:\"好个元婴九层的后起之秀!\" 他绕着凌天踱步,身上土行气息翻涌如潮,\"能算计化神七层、满腹机谋的墟尘,这份智谋,连我这做师兄的都不得不服!\"
峥岳将玄铁夯往肩头一扛,山岳虚影在身后缓缓消散:\"既然你替师门除了墟尘那个孽障,这引荐之事自无不可。\" 他目光扫过凌天,语气陡然郑重,\"但我师尊性子古怪,见了他切莫口出妄言 —— 他若发起火来,连我这开山弟子也讨不了好。\"
\"多谢前辈提醒,还望前辈引路。\" 凌天再度行礼。
一行人沿着悬浮的青石栈道前行,脚下云雾翻涌如海浪。不久,一座由九座山岳虚影托举的浮岛映入眼帘,岛中央矗立着厚土殿 —— 整座殿宇皆由山岳堆砌而成,殿顶生长着千年不周树,根系如巨蟒般缠绕着殿身。
峥岳在殿前肃然垂首,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师尊圣安!弟子峥岳,携客人求见,恳请师尊撤去法印。\" 他话音刚落,殿门两侧的石兽突然睁开眼眸,一道土黄色光幕如潮水般退去。
阿木尔望着峥岳毕恭毕敬的模样,忍不住压低声音:\"乖乖,这哪像威震一方的山岳府主?分明是个怕先生的小徒弟!\" 凌天亦暗暗心惊,目光扫过殿门上篆刻的古老符文 —— 那些蝌蚪状的纹路,透着浩然正气,隐隐有镇压万邪之威。
随着土黄光芒如潮水退散,峥岳抬手示意,领着凌天三人踏入厚土殿。殿内弥漫着沉郁的地脉气息,穹顶垂下的钟乳石泛着特有的微光,在地面投下斑驳暗影。
主位之上,坤岳主身披玄黄道袍,银发如瀑垂落,眉眼间尽是威严。他身前一丈外的青玉蒲团上,一名身着月白广袖的女子正敛眸垂首,素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上的玉简。
\"原来是净华二师妹!\" 峥岳微微一怔,赶忙拱手行礼,\"此番贸然打扰师妹课业,还望海涵。\"
女子缓缓起身,广袖间金铃轻响,清冷面容如寒月映雪。她微微欠身,声音似山涧清泉:\"大师兄言重了,师尊刚讲完《太初土典》要义,并无妨碍。\"
凌天目光微凝,暗道这便是传闻中坤岳主的二弟子净华仙子。她周身萦绕的灵力温润醇厚,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出尘气度,与殿内厚重的土行气息相得益彰。
阿木尔却凑近凌天耳畔,压低声音嘀咕:\"啧啧,看着柔柔弱弱像朵高岭之花,竟也是修土行术法的?\" 他挠了挠头,战刀无意识在地面轻叩,\"还以为这种漂亮仙子都该舞弄些花啊、琴啊的玩意儿...\" 话音未落,净华仙子似有所觉,清冷目光淡淡扫来,吓得阿木尔急忙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言语。
坤岳主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浑浊瞳孔中翻涌着山岳般的威压:\"峥岳,带这些人来作甚?\"
\"师尊,这位便是设计诛杀墟尘的凌天。\" 峥岳侧身让出,掌心托着赤霄子的火纹玉简,\"他因墟尘遗祸之事,特来求见。\"
苍老的目光如探山锥般扫过凌天,坤岳主冷哼一声:\"叛徒既已伏诛,还有何事?\"
\"晚辈见过坤岳主前辈!\" 凌天单膝触地,\"墟尘修炼沙海神法,致使金鳞城百里水脉枯竭、黄沙蔽日。晚辈虽以临时阵法解百姓燃眉之急,却只能维系四年。\" 他抬起头时,眸中映着殿顶不周树的根系,\"唯有太一生水大阵,方能彻底修复地脉。故而恳请前辈赐下一小块九嶷息壤,作为阵基。\"
殿内骤然安静,净华仙子手中的玉简轻轻一颤。坤岳主突然放声大笑,震得穹顶钟乳石簌簌落尘:\"小小元婴期修士,竟妄图布下太古神阵?\" 他拄着昆仑玉雕琢的拐杖起身,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金鳞城百姓生死自有朝廷管,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将镇派至宝相赠?\"
\"救人岂分朝野?\" 凌天直视老者锋芒,\"晚辈听闻前辈年轻时,曾独战百兽山,以一己之力护住三州生灵。如今晚辈虽修为浅薄,却也愿效仿前辈侠义 ——\" 他话音未落,坤岳主的拐杖已重重杵在他身前三寸,溅起的土屑中竟浮现出金鳞城黄沙蔽日的幻象。
\"有点意思。\" 坤岳主忽然收势,眼中闪过赞许,\"倒真有几分老夫当年的疯劲儿。\" 他拂袖间,殿外传来地脉轰鸣,\"不过九嶷息壤乃派中重宝,需与掌门及其他四长老商议,由掌门定夺。\" 说罢挥退众人。
峥岳与净华领着凌天等人步出厚土殿时,暮色正浸染九座灵峰。客房坐落于青霭缭绕的山腰,窗棂雕着五行流转的暗纹,甫一踏入,便有温厚的地脉灵气漫过足尖。
夜幕垂落时,议事阁的六盏灵灯骤然亮起。赤色、青色、金色、玄色、土黄五色光芒交织成结界,将整座阁楼裹成流转的光茧 —— 这是乾元五行派最隐秘的议事征兆。
大堂内,五行长老分坐两侧:坤岳主身披玄黄道袍,掌心把玩玉佩;赤霄子火纹道袍猎猎,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案几;木桑道人斜倚蒲团,发间缠绕的青藤垂落案头;锟铻真人腰悬本命飞剑,剑匣渗出丝丝剑意;玄渌素女怀抱玉瓶,瓶中幽蓝液体泛着神秘涟漪。正中主位上,太素道君干瘦的手指摩挲着掌门印玺,苍老嗓音划破寂静:\"诸位,那凌天所求九嶷息壤之事,如何定夺?\"
\"定是坤老儿的责任!\" 赤霄子拍案而起,震得案上火纹跳跃,\"墟尘祸乱金鳞城,分明是他管教不力!息壤可以给,但坤岳主必须另寻至宝弥补门派损失!\"
\"赤霄老儿休要血口喷人!\" 坤岳主周身土行气息翻涌,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你那徒弟纵火烧城时,怎不见你这般大义凛然?\"
\"够了!\" 木桑道人轻挥藤蔓,缠住两位长老的法袍,\"当务之急,是商议息壤该如何处置。\"
锟铻真人抚过剑匣:\"九嶷息壤乃镇派重宝,赠予外人恐生祸端。若门内弟子觊觎...\" 话音未落,玄渌素女已将玉瓶重重一放,幽蓝液体溅起神秘符文。
\"依我看,设下三道试炼。\" 她眼尾的青色眼影在灵灯下闪烁,\"按门规,凡通过者可获所求之物。如此,既不失公允,亦能试探这凌天的底细。\"
玄渌素女的指尖在玉瓶表面划过,幽蓝液体随之泛起涟漪,倒映出的不再是寻常符文,而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青鱼虚影。她抬眼扫视众人,眼尾青色眼影在灵灯下泛着冷光:\"若想让这息壤赠予之事服众,试炼必须足够凶险。\" 她故意停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坤岳主,\"门派天牢里关押着不少穷凶极恶的邪修,挑出与凌天三人修为相当的死囚,以生死决斗定胜负。胜者得息壤,败者... 便怪不得旁人。\"
木桑道人闻言,缠绕在腕间的青藤突然剧烈扭动,几片枯叶簌簌落下:\"这... 太过残忍了吧?\" 他捻着鬓角的藤须,神情凝重,\"我派试炼向来点到为止,若是让那些邪修出手,莫说是躯体,怕是连神魂都要被碾碎。\"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向议事阁外的灵植圃,那里的千年灵树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晃,仿佛也在为这个提议感到不安。
赤霄子的火纹道袍无风自动,离火剑在剑鞘中发出低鸣。他重重一拍案几,溅起的火星在半空凝成火焰状符文:\"与几个晚辈计较生死,传出去我乾元五行派的颜面何存?\" 他怒目圆睁,瞪向玄渌素女,\"况且,万一出了人命,我们如何向外界交代?\"
锟铻真人则始终保持着沉默,唯有掌心的本命飞剑微微震颤。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天牢邪修个个身负绝世凶功,若在决斗中趁机逃脱,必将酿成大祸。这风险,我们担得起吗?\"
玄渌素女却不为所动,反而将玉瓶重重一放,幽蓝液体轰然溅起:\"那你们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既能彰显公平,又能堵住门内弟子的悠悠之口?\" 她的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砸得议事阁内鸦雀无声。
五位长老面面相觑,皆是神色凝重。赤霄子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再反驳;木桑道人轻叹一声,垂下头轻抚青藤;锟铻真人则握紧剑柄,将未说出口的担忧咽回腹中。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太素道君缓缓抬手,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叩击掌门印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议事阁内,六盏灵灯随之明灭不定,映得他的面容愈发深沉:\"就依玄渌所言。\"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凌天口口声声要设太一生水大阵,可知道这大阵所需材料皆是稀世珍宝?收集途中,他们必将面对无数贪婪之徒的觊觎,生死考验在所难免。\" 说到此处,他轻笑一声,\"若是连我派的小小试炼都过不了,又谈何救世济民?\"
言罢,他转向坤岳主:\"此事因你那逆徒而起,挑选邪修的差事,便由你负责。\" 他顿了顿,\"届时,我与诸位长老亲自坐镇,谅那些囚徒插翅难逃。\"
\"谨遵掌门法旨。\" 坤岳主抱拳行礼。
随着六位长老化作流光散去,议事阁的六盏灵灯次第熄灭。夜色重新笼罩整座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