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鎏金兽首香炉吞吐着龙脑香雾，成昭帝半阖着眼倚在紫檀龙纹圈椅上，玄色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中流转。案头摊开的婴儿车辇图纸边角微微卷起，他的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黄花梨木案几，每一下都似敲在蛰伏的兽爪上。
“德顺，你说沈家娘子会应下朕的合作吗？”
他语气淡然，似随口一问，指尖却微微收紧，在图纸边缘压出一道浅痕。
正如夫妻俩所说，如今国库尚且不丰，更何况是成昭帝自个儿的私库。
母家私产不丰，而成昭帝自个儿也无暇打理商铺，手底下的几个铺子收入委实一般。
往常他也并没有扩充自个儿私产的心思，然自从上次快递一事后，成昭帝切实感受到手中无银的掣肘，再加之这沈家来京后不过短短一年，就已连开不少产业，生生在这百年世家中，挤出一条路来，可见其商业能力。
德顺躬身奉茶，眼角余光扫过帝王神色，斟酌着陪笑，“陛下肯纡尊降贵与商户合作，这是沈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沈夫人哪有拒绝的道理？”
“哈哈，你这老东西……”
成昭帝忽然轻笑出声，笑声却未达眼底。做帝王久了，有些话虽知是假，然听着，却也是真的舒心。
“只是陛下，老奴有一事未明？”
“哦？你且说说看。”
成昭帝显然也来了几分兴致。
“陛下，沈夫人不过出几张图纸，陛下为何要让出半数利润？”
室内突然陷入死寂。成昭帝缓缓后仰，靠上雕龙靠背。
作为帝王，自是有自己的眼线，京中众臣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成昭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榻边扶手，每一下都似敲在人心上。
“德顺，你以为朕看上的真的仅仅只是童车的银钱？
见德顺仍旧一脸迷茫，成昭帝满意的笑笑。站起身轻轻抚摸桌上的婴儿车图纸。宋攸宁不知道的是，这图纸，出现在木匠师傅那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拓印一份，送到成昭帝处。
德顺仍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直到看到成昭帝的手放在边防图上，瞬间才醍醐灌顶。一双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大……
“陛下的意思……”
那语气里的震惊，显然难以消化。
陛下口中的“合作”，哪里是盯着童车的银钱分润。那五成利，原是抛给沈家的诱饵——诱她源源不断画出机巧结构。
成昭帝见德顺的模样，眼里也迸发出几许笑意，指尖沿着图纸的弹簧减震结构细细摩挲，平淡的声音似是从幽谷而来，漾起丝丝回声。
“这事儿……谁说得准呢……”
帝王的声音像浸透了寒潭水，目光却灼热如焰。冷白如玉的手指在桌面那幅兵器图上慢慢游走，这正是半月前李通才送来的改良后的弩机扳图纸，而这弩机扳处的刻痕，竟与婴儿车的轴承结构如出一辙。
香炉里的香灰突然簌簌掉落，屋内几近落针可闻。
牛肉脯、羊毛衣、快递、报纸……短短一年，喜事接连不断，他如今当真是越发期待，这沈家夫妻俩到底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