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秦小雅手中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那块她觊觎了半天，刚从克里斯蒂娜碗边抢过来的糖醋排骨，骨碌碌地滚到了地板上。
但她没有去看。
克里斯蒂娜也放下了碗筷，那张在厨房的烟火气中，日渐染上了一丝凡人温度的，神圣而绝美的脸，此刻，一片煞白。
空气，凝固了。
电视里那聒噪的，充满了人工糖精味的综艺节目，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刺耳。
一年。
这个词，像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她们头顶，悬了整整一年。
她们刻意地，不去想。
她们努力地，用平淡的，鸡毛蒜皮的日常，去填满每一个缝隙，试图让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它，终究还是来了。
“终、终于要走了吗？”
秦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
她努力地，想挤出一个像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容，但嘴角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我......我还以为能再多赖几天呢......”
楚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女孩。
一个，是和他在这场漫长的模拟人生中，从青梅竹马到夫妻，羁绊最深的人。
另一个，是被他从信仰的废墟中拉出来，又被他亲手推向了另一个深渊的，可怜人。
他把目光，投向了克里斯蒂娜。
“你呢？克里斯蒂娜。”
楚渊的声音很平静。
“你有什么打算？”
“你可以留下来。”
“虽然曾经的身份已经被抹除，但以你现在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开始任何你想要的新生活。”
克里斯蒂娜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
新生活？
她这一年，不就是在努力地，过上所谓的“新生活”吗？
她学着像个普通人一样，去工作，去赚钱，去挤晚高峰的地铁。
她学着去理解那些无聊的电视剧，学着去分辨超市里哪种牌子的牛奶在打折。
她甚至，已经习惯了秦小雅每天因为赶稿而发出的鬼哭狼嚎，习惯了楚渊做的，永远都恰到好处的饭菜味道。
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新的锚点。
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重新以“人”的身份，活下去了。
可是......
当楚渊说出那句“该走了”的时候。
她才发现。
她那所谓的，努力搭建起来的“新生活”，就像一座用沙子堆砌的城堡。
只需要一阵风，就会轰然倒塌。
没有了这两个人，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和那座冰冷的，只有墓碑的故乡，又有什么区别？
她要去哪里？
她又能去哪里？
当一个神明，失去了她唯一的信徒。
她，便什么都不是了。
克里斯蒂娜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铂金色的眸子里，没有了迷茫，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的，坚定的决意。
她看着楚渊，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我的家，在这里。”
她指了指这张小小的，挤着三个人的餐桌。
“你们去哪。”
“我就去哪。”
秦小雅看着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把抱住了克里斯蒂娜，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道：“说好了啊！不许反悔！以后你还得给我洗碗呢！”
克里斯蒂娜笑了。
这一年里，她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阴霾的笑容。
“好。”
楚渊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女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了。”
“既然都决定了。”
他站起身。
“那就准备出发吧。”
......
没有感伤的告别。
也没有需要收拾的行李。
楚渊带着两人，直接来到了公寓的天台。
晚风猎猎，吹动着三人的衣角。
脚下，是东海市那璀璨的，如同星河倒悬的无尽灯火。
“准备好了吗？”楚渊问。
秦小雅和克里斯蒂娜，对视一眼，然后，同时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渊不再废话。
他抬起右手，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划。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响。
空间，如同画卷，被他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漆黑的裂口！
裂口的另一边，不是任何可以被理解的景象。
那是一片混沌的，扭曲的，充满了无尽的，混乱光影的红色海洋！
无数破碎的灵魂，残缺的记忆，以及世界的残骸，在其中沉浮，旋转，碰撞，湮灭！
偶尔，甚至能看到一道道由最纯粹的，狂暴的能量构成的风暴，呼啸而过，将所触及的一切，都碾成齑粉！
“这是......”
克里斯蒂娜看着那道裂隙后的景象，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足以让任何神明都为之战栗的，混乱与毁灭的气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轮回之海。”
楚渊的声音，淡淡响起。
“所有世界的起点，也是所有世界的终点。”
“穿过这里，我们就能回家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穿过这条马路就到家了”一样。
可秦小雅和克里斯蒂娜却能感觉到，那片所谓的“海”里，随便一朵浪花，都蕴含着足以将她们现在这副神明之躯，彻底抹杀亿万次的恐怖力量！
“别怕。”
楚渊看出了她们的恐惧。
他伸出双手，一手一个，自然地，揽住了两人的腰。
“抓紧了。”
话音落下。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踏入了那片足以埋葬诸神的，禁忌之海！
嗡——！！！
在踏入的瞬间，一个由六种不同体系力量，交织而成的，混沌色的光罩，将三人完美地，笼罩其中。
外界那足以撕裂一切的能量风暴，撞在光罩上，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楚渊抱着两个女孩，闲庭信步般，行走在这片混乱的，无序的维度之海中。
他的神情，轻松写意。
甚至还有闲心，躲开了一团撞过来的，由无数绝望的哀嚎与怨念凝聚而成的灵魂风暴。
“啧，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