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亦感受到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南汉五路伐洛,旌旗蔽日,烽烟逼境,致洛阳有被围之势,却无解困之法。
但好在城中粮草尚且充足,东北数关,尚有援兵可至。
因田豫北派驻守并州西陲,郭淮亦被调至洛阳,协助司马懿驻守。
而司马懿麾下,亦将才云集,有费曜、蒋济、戴凌、郝昭、秦朗、胡遵、王基、王昶、文稷、徐质等谋士武将供其差遣。
大有死守洛阳之势。
然而此时的司马懿,却陷入深深的迷惘中。
前一天的晚上,他又一次的梦见了曹操。
曹操指着他的鼻子怒喝:“孤必杀汝!”
司马懿知道,有些路一旦走出第一步,就再难回头。
况且,他已经走出了很远。
即便不是为了大魏,也要为了自己。
当今天下大局,魏国劣势,人心不稳。
急需一场大胜稳住局面。
故而,司马懿于千钧压力之下洞彻战局,反倒盼着南汉倾力死攻洛阳。
此战若能大捷,他便成大魏擎天支柱、救命功臣,届时满朝上下的认同与天下人的敬仰。
这意味着,他能真正的掌控大魏。
但同时,他亦担心,假如诸葛亮围而不攻又如何?
如此大的阵仗,围而不攻?
说出去谁信?
满朝文武不会信,就连司马懿也不信。
但不信归不信,潜意识里,却对这种局面有种莫名的担忧。
他不担忧曹魏的清算,也不怕持久战,甚至不怕曹氏三宗祸乱后方。
而是担忧……曹操还活着。
曹丞相若真的活着,大魏又将陷入何等局面?
当下,靠不得别人,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将兵权紧紧握在手中。
以后纵然撕破脸,自己和家族也会留有一线生存之机。
于是,他每日仅眠两三时辰,余暇尽付整军练兵。
羌胡之兵素以顽劣桀骜、难以驯服着称,然在他麾下,偏就服服帖帖、令行禁止,成了进退有度、锐不可当的劲旅。
但这不足以真正抵抗南汉强大的攻势,也不足以让自己真正变得强大。
他还需要帮手,真正的帮手!
于是,他在紧要的治军之外,做了三件事。
一是请彭羕代为下诏,以南汉五路伐洛为由,调遣各州强兵赴洛相援。
二是请退守豫州的陆逊前往洛阳,帮忙镇守。
三是差遣密使,暗渡南汉之境,往南中联络孟获与雍闿,许以重利,邀其北上攻伐成都,若得事成,便举孟获为南中大王,雍闿为成都之主。
……
未央宫,周回二十八里。
可谓规模宏阔、气象万千,尽显大汉天威与帝王气魄。
刘备的新家就在这里。
迁都之事,已经接近尾声,刘备的妻小女眷,也安置在这座宫阙巍峨、锦绣暗藏的帝京宫苑之中。
其中糜夫人(正妻,皇后),居椒房殿。
甘夫人(正妃),居昭阳殿
孙夫人(侧妃):居桂宫
吴夫人(侧妃):居北宫
吕绾、翠袖(夫人):居披香殿
红绡、玉蝉(夫人):居兰林殿
菱歌、绣棠(夫人):居飞羽殿。
称帝后,又于长安纳几位侧室夫人,则居鸣玉殿。
每日下朝,刘备便归未央宫安歇,既享天伦,又为承子嗣。
备虽已五十四岁,因不辍于锻炼,尚有龙精虎猛、气血健旺之能,身为皇帝,多留子嗣亦是稳固国本、绵延宗祧的社稷大计。
这说出来没什么可调侃和好笑的。
在太子地位稳固的情况下,皇帝子嗣越多,国家的承续也就越安妥。
之前刘备带兵征伐,需要亲临战线,自无暇承男欢女爱。
但既下长安,迁都已毕,这件事就成了关乎国家命脉的大事。
几个月来,多有姬妾怀孕。
吴夫人、绣棠、玉蝉相继怀孕,孙夫人也终于挺起了小肚子。
未央宫上下被一股化不开的喜悦笼罩,朱墙金瓦间都飘着庆祥的气息。
刘备亦不禁感慨:依阿斗所言,前世我只生四子,算上封儿一共五子,今生今世,无论义子还是亲儿,都健康繁盛,多于前世。
真是汉祚将兴之吉兆也。
这一日,刘备处理完案头公务,一身轻爽地返回未央宫。
宫道两侧槐影婆娑,晚风携着宫苑草木的清香,吹散了朝堂上的疲惫。
刚至府殿,一名黄门小宦便躬身拜倒,声音恭敬:“陛下,今日欲往何殿安歇?小的这便去知会娘娘预备膳食。”
刘备颔首,目光掠过远处殿宇的飞檐,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心中暗道:“香香已有身孕,需静养安胎,不便叨扰。绾儿性子温润,既能伴我闲话,亦可陪我练练剑,舒展筋骨。”
“去披香殿。”
小宦连忙应喏,快步先行通报。
待刘备踏入披香殿,吕绾已身着一身素色锦妆迎了出来。
她本为侍女,但现在身份骤变。
亦有侍女服侍于他。
见刘备进来,她屈身行礼:“贫妾恭迎陛下。”
刘备见她模样俏丽,温柔和雅,心中愈发喜爱,笑道:“可与朕练剑否?”
吕绾嫣然一笑:“陛下想练,贫妾自当相陪。”
殿后庭院开阔,月光如水般洒下,两人的剑光在月光下交织成网。
一番剑术练毕,绾儿纤颈中流有微汗,小脸红扑扑,有种别样的美感。
刘备不禁心猿意马,牵其玉手,乃入房中。
烛火残光映着帐幔轻摇,室内余温未散,一派缱绻安宁。
两人并肩卧于榻上,发丝微缠,气息相闻。
休憩间,刘备问及吕绾的家乡和族人近况,有无归乡探望,信件来往。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刘备便细细打听田亩收成、市集物价。
吕绾依偎在侧,听他问得这般细致,心中满是疑惑,轻声道:“陛下统御天下,日理万机,何以独对贫妾家乡之事这般挂心?”
刘备轻抚其的发顶,语气诚恳:“你家乡之境况,便是天下百姓生计之缩影。如今长安距江东、荆州路途遥远,朕不能亲至察访,但听你细说一二,便能窥得当地实情。”
他顿了顿,凝重叹道:“朕身为皇帝,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察之不及,误了百姓。
倘若百姓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便是地方官员勤政尽责,政令通达;
若黎民疾苦未平,要么是官员失责,要么是朕政令欠妥,此皆朕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