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
童自重用力抹了把脸,泪水却还是止不住。
“我婶娘刚给我打的电话,她哭得都快背过气了!她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替我小叔报仇!”
童自重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助的愤怒。
学法律的叶枫,骨子里的理性迅速压过了最初的震惊。
叶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童大哥,你先节哀。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你小叔的事,如果真如你所说是被逼死的,那关键就是取得证据,而且是铁证!”
“童大哥,你现在最该做的,是稳住你婶娘一家人的情绪,让她们务必保持冷静。然后,动用一切你能动用的关系,悄悄地、仔细地收集韩大川诬陷、迫害你小叔的证据!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人证、物证、他留下的遗书或线索……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空口白牙喊冤,别说报仇,连水花都溅不起来,那才真是白死了!”
“寻找证据?谈何容易!”
童自重痛苦地摇着头,脸上写满绝望。
“你不知道建木县的水有多深!韩大川在省里据说有很硬的关系,根子深得很!而且,他家在云州有富豪亲戚,财力雄厚。这些年,就是靠着这一明一暗两条大腿,他们父子俩才升得这么快!韩畅这次在党校这么嚣张,这些传言应该是真的,我一个普通干部,拿什么去收拾韩大川?”
叶枫听完沉默了,他和童自重关系确实不错,是这期党校里难得的能交心的朋友。
但这份交情,远不足以让他这个马上党校毕业、前途未卜的学员,贸然卷入一个偏远县城的生死漩涡,去对抗一个明显背景深厚、手段狠辣的县长父子。
叶枫对韩大川、韩畅的了解,仅限于童自重的描述,和今天篮球场冲突的模糊印象。
叶枫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童自重的肩膀,语气带着劝诫也带着现实的冰冷。
“童大哥,你冷静点。你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听来的、推测的。官场上的争斗,扑朔迷离,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谁也动不了韩大川,更别说他儿子韩畅。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自己搭进去。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毕业典礼。”
宿舍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童自重的啜泣渐渐低下去,但那份刻骨的悲痛和恨意,却像墨汁一样浸染在空气里。
叶枫重新拿起手机,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屏幕的光,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和若有所思的眼神。
两人各怀心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辗转难眠,两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
省党校大礼堂,庄严肃穆。
主席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党徽,台下,身着正装的学员们正襟危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仪式感与离别的淡淡感伤。只是,这份感伤之下,潜藏着更深的暗流——关于前途的焦虑和未知的角力。
毕业典礼如期举行,由于省委主要领导另有重要工作安排,他们都没有过来,大会由常务副校长张学仕主持。
张学仕站在台前,用洪亮而平稳的声音总结着这批学员的学习成果、思想收获,话语里充满了勉励与期许。
然而,台下心思各异的学员们,尤其是叶枫和童自重,却难以完全沉浸在这份官方总结的氛围中。
终于到了激动人心又暗藏玄机的时刻——颁奖与颁发毕业证书。
“获得本期一班优秀学员称号的是叶枫同志!”
“获得本期二班优秀学员称号的是韩畅同志!”
学员们的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叶枫和韩畅几乎是同时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身。
两人都穿着笔挺的衬衫,胸口别着鲜艳的大红花,在聚光灯下走上主席台。
从张学仕手中接过烫金的荣誉证书和毕业证时,两人的脸上都带着公式化的、得体的微笑。
就在转身下台,短暂交汇的一刹那,叶枫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刺向韩畅。
韩畅也恰好侧目,迎上了叶枫的视线。没有言语,没有挑衅,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有那短暂一瞥中,电光火石般的审视、衡量和一种冰冷的了然。
他们都从对方眼中清晰地读到了同一个信息:这个对手,背景绝不简单。
那场不了了之的冲突,仿佛只是庞大冰山在水面上露出的微小一角。
张学仕那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此刻也找到了最合理的注解。
两人沉默地、肩并肩却又泾渭分明地走下主席台,回到各自的座位。胸前的红花鲜艳夺目,映着他们同样年轻却已刻上复杂心思的脸庞。
台下掌声依旧热烈,但他们心中都明白,党校的学习结束了,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这次回去,不是每个学员都能高升。
重新分配工作,是决定他们未来仕途走向的关键一步,甚至可以说是重塑命运的时刻。
然而,领导干部的调整,从来不是一纸命令那么简单。
省委很贴心地给这批学员放了三天假,美其名曰让大家回家好好休息,调整状态,迎接新的工作挑战。
关于三天放假问题,六十名学员,百分之九十人认为领导真的关心他们而放的假。
而像叶枫、韩畅这些有大背景的人,才知道放假三天的背后玄机。
这宝贵的休息时间,正是各方势力幕后激烈博弈、协调利益、最终敲定每个人去向的关键三天!
这三天,是官场风暴酝酿的三天,是某些领导电话被打爆的三天,是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权力棋盘上纵横捭阖的三天。
只有当各方大佬们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那张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分配名单,才会在三天后,伴随着尘埃落定或新的波澜,正式公布。
周末佳人约会,洛千雪风尘仆仆归来,洗去一身疲惫,与叶枫共度良辰。
与美人一夜温存暂时驱散了叶枫心头的阴霾。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照亮房间,两人分别时那份被刻意压下的不安,又悄然在叶枫心头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