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发现,叶远正走到吧台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依云矿泉水,倒了一杯,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撕开,倒了进去。
是一包板蓝根冲剂。
他用一根银质的搅拌棒,很认真地,将褐色的颗粒搅匀,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仿佛刚才那个谈笑间引爆了一个国际顶级杀手组织,挽救了万亿集团危机的男人,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有点上火,需要喝包板蓝根清热解毒的普通人。
“刚才那东西,有点脏。”他喝完,对唐宛如解释了一句。
唐宛如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关于商业逻辑、风险管控、危机处理的预案,在这一刻,都显得像个笑话。
她走过去,从叶远手里,拿过了那个空掉的玻璃杯。
杯壁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谢谢。”她说。
这两个字,很轻,却又很重。
她谢的,不是他救了她的公司。
她谢的,是他让她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一种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绝对的力量。
而这份力量,此刻,正站在她这边。
叶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感谢。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灵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一身粉色的小熊睡衣,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
“哥哥,我闻到一股……药味。”她抽了抽小鼻子,然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叶远手边的板蓝根包装袋上,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我不要吃药。”
“不是给你吃的。”叶远把她抱了起来,放到高脚凳上,“饿不饿?还有司康饼。”
“要!”一听到吃的,灵立刻来了精神,所有的瞌睡虫瞬间跑光,“要多多的果酱!”
这没头没脑的对话,像一只温暖的手,瞬间抚平了书房里那股因为惊天变故而带来的,紧绷到极致的空气。
celine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份工作的风险等级和……世界观构成。她默默地退了出去,她需要立刻和苏氏集团最高安全委员会进行加密通讯,只是,这一次的会议纪要,她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写起。
“主营业务:未知。风险评估:无法估量。合作伙伴:叶先生。建议: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合作关系。”
或许,只能这么写了。
唐宛如看着叶远正在厨房里,用一种研究实验报告的专注神情,给司康饼加热,然后涂上奶油和果酱。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对那个德国工匠格哈德说的话。
“我要的,是一个‘证明’。”
“证明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工艺,配得上一份独一无二的心意。”
她当时以为,那份心意,是叶远送她檀木盒子的那份狂妄和霸道。
现在她才明白。
真正独一无二的,不是什么盒子,也不是什么鬼玺。
而是眼前这份,在经历了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波澜后,还能安然的,为一个小女孩涂抹果酱的,平静。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枚鬼玺。
入手冰凉,沉重。
它不再是凶器,也不再是诅咒。
它现在,只是一个纸镇。
一个价值五亿,刚刚吞噬了一个杀手组织全部“气运”的,平平无奇的纸镇。
唐宛如看着它,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不带任何伪装的,骄傲而安心的弧度。
她的商业帝国,似乎,找到了一位最不可思议的,守护神。
厨房中岛的暖光灯下,叶远正用一把银质餐刀,将德文郡的凝脂奶油,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均匀厚度,涂抹在温热的司康饼上。
灵坐在他对面的高脚凳上,两条小腿晃荡着,看得目不转睛,像一个正在观摩精密手术的实习生。
“哥哥,你的手都不会抖的。”
“熟能生巧。”叶远回答,又在奶油上点了一小勺树莓果酱,不多不少,正好在正中心形成一个完美的红点。
唐宛如就站在不远处,靠着书房的门框。
她身上那套Schiaparelli的粉色西装还没来得及换下,那抹惊世骇俗的亮色,与套房里这片安逸的、属于夜晚的宁静,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就在十几分钟前,她目睹了一场无法用任何商业逻辑解释的,“战争”。
一场无声的,跨越了物理距离的,将一个臭名昭着的国际杀手组织瞬间抹除的战争。
而发动这场战争的人,此刻正在为怎么把果酱涂得更好看而烦恼。
这种巨大的割裂感,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恍惚。
“celine刚刚传来的消息。”唐宛如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宋明德,在佳士得的停车场,突发脑干出血,被紧急送医了。人救回来了,但……以后可能都离不开呼吸机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宋家持有的所有上市公司股份,在半小时内,被数个来路不明的海外基金,以一种近乎掠夺的方式,恶意收购。宋家,完了。”
叶远“嗯”了一声,将那个完美的司康饼递到灵的嘴边。
灵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唐宛如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她精心挑选了最震撼的,足以让整个京城圈子的震的消息,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属于胜利者的情绪。
可他的反应,平静得就像在听天气预报。
仿佛宋家的覆灭,与路边一颗石子的碎裂,并无不同。
就在这时,她放在书桌上的私人手机,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她那位身在云端之上的父亲,苏振东。
唐宛如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边,接起电话。
“爸。”
“宛如,”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再是昨夜的沉稳与威压,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探究的,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清道夫’的事,我听说了。”
“嗯。”
“瑞士那边,军情六处和cIA的人都已经过去了,把那座古堡围得水泄不通。据说,现场的惨状,让第一批进去的特种部队都吐了。”苏振东的声音压得很低,“宛如,告诉我,这件事,和他……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