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顺着松龄的目光看向祭坛,当她的视线触及那根黑不溜秋,甚至带着点点锈迹的棍子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
期待,疑惑,然后是全然的不可思议。
小脸一点点垮了下来,嘴角向下撇着,那模样,就差当场哭出来了。
她为了这本命法器,跋山涉水,跑了十万八千里,脑子里幻想了一路的金光闪闪、霞光万道、酷炫拉风。
结果呢?
就这?
一根烧火都嫌磕碜的黑棍子?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兜兜猛地转过身,背对祭坛,紧紧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做了两个深呼吸,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一,二,三……好了!
她再次缓缓转身,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祭坛。
那根丑陋的黑棍子,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嘲笑着她的所有幻想。
“啊——”
兜兜尖叫一声,踉跄着倒退两步。
感觉整个天都塌了,她猛地扭头,指着祭坛上的棍子,冲着松龄扯着嗓子怪叫。
“松龄!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这比烧火棍还丑的东西,你管它叫圣光法杖?”
“这玩意儿能当我兜兜的本命法器?你逗我玩呢?”
她气得直跺脚,小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宣布:“我兜兜的本命法器,必须是布灵布灵闪光的!还要特别特别拉风好看!”
云川道君看着她这上蹿下跳的样子,太阳穴突突直跳,抬脚用靴尖轻轻碰了她一下。
“好好说话,要法器是用来打架的,不是让你拿去当玩具显摆的,厉害不就行了?”
洛静初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看不上才好,那样他们就能直接打道回府,也省得接这天大的麻烦。
松龄没有理会旁人,只是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根黑棍子,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昔日那位手持法杖、英勇无畏的少女。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小兜兜,圣光法杖只是……只是在祭坛上沉睡了太久,许久未曾见过光明与温暖,灵性内敛,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话锋一转,他眼中又燃起鼓励的光。
“你只要上前,用你的力量唤醒它,将它从祭坛上拔出来,它就会恢复原本的样子的。”
似乎是怕兜兜不信,松龄急忙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满是诱哄。
“它本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特别拉风,绝对布灵布灵的!”
兜兜抱着胳膊,歪着小脑袋,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松龄。
“松龄,你该不会是诓我吧?想让我先把这黑棍子拿到手,然后它就赖上我了?”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脸上瞬间写满了“我懂了”的认真。
她走上前,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松龄的胳膊,安慰道。
“你放心!就算我不要这个圣光法杖,我也会尽力帮你们的,我兜兜说话算话!”
看着她那副“你别骗我了,你的难处我都懂”的小表情,松龄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
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再次看向圣光法杖,替这蒙尘的神器感到一阵委屈。
想当年,多少人为了它前仆后继,如今不过是样子锈了些,竟被一个小丫头嫌弃成这样。
“小兜兜,你先上去试试,看看……它愿不愿认你为主吧。”
哟!
这话兜兜可不爱听了。
什么叫看看它愿不愿认她为主?
怎么着?
一根黑漆漆,连断刀都比不上的破棍子,还敢挑三拣四,嫌弃她兜兜不成?
这失落之地是不是想上天?
兜兜的小下巴猛地一抬,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在原地踱了两圈。
“松龄,你这是小看我兜兜!我告诉你,这世间,就还没有不喜欢我兜兜的法器!”
话音未落,她脚尖在地面用力一点,整个小身子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轻盈而迅猛地跃上了数米高的祭坛。
一直站在松龄身后的几位遗民,本就对兜兜这咋咋呼呼的性子颇为不满。
他们未来的圣女,怎么能是这般毫无礼数、上蹿下跳的野丫头?
此刻见她竟如此轻慢地直接跳上祭坛,几人眼中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们的祭坛,岂是那么好上的?
那圣光法杖,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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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尖刚踏上祭坛石板的刹那,兜兜的身子猛地一僵。
无数驳杂的意念洪流,裹挟着岁月的沉重与沧桑,轰然撞入她的脑海。
她像是被抛入了情绪的深海旋涡,四周是无尽的哀嚎与祈愿。
“救救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神迹!是神迹降临了!”
“我们有救了,哈哈哈,我们有救了!”
“若我一命,能换众生,死又何妨!”
绝望的悲鸣,癫狂的喜悦,决然的赴死之志……千万种声音,千万段记忆碎片,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魂。
兜兜的脸色瞬间惨白,额角青筋暴起,那股剧痛像是要将她的脑袋活生生撑爆。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踉跄着跌坐在冰冷的祭坛上。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她口中泄出。
祭坛之下,云川道君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沉下,猛的转头看向松龄,眸光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意与杀机。
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松龄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不开口解释,眼前这位就会当场斩杀自己。
“道友息怒!”松龄急忙开口,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这是圣光法杖的考验,非我等所设!”
见云川道君的目光没有丝毫缓和,他语速更快了些,声音里透着一股难言的复杂。
“当初圣女大人陨落后,这圣光法杖便自行破开虚空,落于此地。”
他抬头望向祭坛上那根通体漆黑,毫无神圣气息的法杖,眼神悠远。
“千百年来,无数人想将其拔出,都无功而返。不瞒道友,就连那厄祸之神,都曾派遣数波人前来取这法杖,都未成功。”
云川道君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松龄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小徒若有半分差池,不必等人救你们,我先送尔等在地下团聚。”
正当松龄满嘴苦涩,不知该如何回应时,祭坛上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