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彻底乱了套，几名家丁慌不择路，差点撞翻了盛着箭矢的筐子。
“水！快拿水来！”
“郎中呢？郎中死哪儿去了！”
喊什么的都有，乱糟糟搅成一团。
王伯涵满头大汗，哆哆嗦嗦地去掐王宗源的人中，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可老爷子还是双眼紧闭，没半点反应。
他嗓子嘶哑地吼着：“郎中！快！再不去，家主就……”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旁边有人递过水囊，他手一抖，差点全洒在王宗源脸上，更是手忙脚乱。
王世杰呆呆地看着人事不省的父亲。
再扭头望向城内愈演愈烈的火光和哭喊声，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冰凉一片。
“完了……全完了……”
他嘴唇翕动，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城外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城内的惨叫此起彼伏。
忽然，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他猛地扑过去，死死抓住王伯涵的胳膊：“二哥！别愣着了！带上我爹，我们从西门走！”
王伯涵被他晃得七荤八素，勉强稳住身形：“西门？世杰你疯了？城外全是秦风的人，十万大军围得跟铁桶似的，我们这点人……”
他声音发颤，指着城外，“那不是送死吗？”
“送死？”
王世杰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睛赤红，“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城破了，秦风会放过我们？现在城里大乱，姓秦的注意力肯定都在主城门和内城，西门那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抽出腰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赌一把！兴许能冲出去！”
他环视身边几个面无人色的家丁护院，这些人平日里耀武扬威。
此刻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还愣着干什么！抬上家主，跟我杀出去！”
几个护院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城垛外。
城下，秦风军阵列森严，黑压压一片，连绵不绝，仿佛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随时能将这座孤城彻底淹没。
再听听城内传来的厮杀和惨叫，腿肚子早就软了。
一个胆小的护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却被王世杰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冲出去，九死一生！留下来，十死无生！”
王世杰低吼，“选吧！”
护院们一咬牙，还是决定拼一把。
……
城内。
恐慌如瘟疫蔓延开来。
林若甫的供词，林东来的人头，如同两记重锤。
彻底砸碎了守军心中最后的侥幸。
“反了，王家真的反了！”
“咱们这是给叛贼卖命啊，诛九族的大罪。”
“他娘的王宗源！平日里人模狗样，竟是骗咱们来送死。”
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不知是谁，猛地嘶吼了一声：“弟兄们！别给王家卖命了！投降吧！”
如同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点燃了士兵们心中求生的渴望。
“投降！秦王说了，既往不咎！”
“开城门！投降秦王！”
“哗啦！”
一名士兵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着扔掉了手中的长矛。
沉重的兵器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也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是第二杆，第三杆……
越来越多的士兵丢盔弃甲，开始朝着城门的方向蜂拥而去。
他们面色仓皇，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茫然。
一些王家的家丁，平日里狐假虎威。
此刻却色厉内荏，试图阻拦溃逃的士兵。
他们挥舞着刀剑，声嘶力竭地叫喊：“不准逃！都给我回去！谁敢后退一步，家法伺候！”
然而，平日里畏惧王家权势的士兵们，此刻早已被绝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
面对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家丁，他们再也没有了半分惧意。
“滚开！你们这帮王家的狗腿子！”
“都是你们害死了我们！”
“杀了他们！”
士兵们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那些螳臂当车的家丁。
刀光闪烁，鲜血飞溅，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丁，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
被愤怒的士兵们撕成了碎片。
城墙之上，一片血腥狼藉，宛如人间炼狱。
城外，秦风大营。
徐一刀举着千里镜，看着临安城头和城内的乱象，嘴巴咧得快到耳根子了。
“王爷，成了，成了。”
“城里打起来了，狗咬狗，哈哈。”
“王宗源那老东西好像气晕过去了，他儿子想跑。”
秦风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到帐口，眯着眼睛看向临安城。
火候差不多了。
这把火，烧得够旺。
“王爷，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徐一刀搓着手，一脸期待。
秦风摇摇头。
“不急。”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他要等。
等城里的人，自己把城门打开。
等王家彻底众叛亲离。
他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座江南重镇。
拿下王家积攒了百年的财富。
这，才是他的目标。
收拾王家，只是顺带手的事儿。
临安城，西门。
王世杰带着几十个心腹家丁，护着昏迷不醒的王宗源，跌跌撞撞地往城门跑。
沿途遇到的溃兵，根本无人理会他们。
大家都在逃命，或者在泄愤。
“快，快开城门。”
王世杰冲着守门的几个王家亲信吼道。
那几个亲信看着城外黑洞洞的夜色，还有远处秦风大营的灯火，脸上满是犹豫。
“三爷……这……这能跑得掉吗？”
“废什么话。”
王世杰眼睛都红了，举起刀，“不开门，老子先砍了你们。”
几个亲信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迟疑，七手八脚地去拉沉重的门栓。
“吱呀——”
西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如同毒蛇般，从黑暗中射出。
“噗嗤。”
正中王世杰的后心。
王世杰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冒出的箭尖。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倒了下去。
“三爷。”
几个家丁惊呼。
黑暗中，走出来几个人影。
为首的，正是洪家的老管家洪福。
他身后跟着几个精干的护卫，手里拿着弓弩。
洪福看着倒在地上的王世杰，脸上没什么表情。
“家主有令。”
“王家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全部活捉，交由秦王殿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