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这个时候,娜布其突然抽出哈斯腰间的护身匕首,毫无征兆的反刺入自己的胸口。幸好身旁的孟在藻眼疾手快,一掌出去将她的手臂拍歪。可毕竟还是晚了一步,而且怕伤到娜布其,也没敢太大力,手臂一歪,虽然避开了心口的位置,却还是扎在了肋下。好在力道已经卸了不少,只是将肋下划出一道伤口。哈斯口中喊了一声,“公主,你这是何苦?”手下却不怠慢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迅速洒在娜布其的伤口上。她医术精湛,不似余长风还要上前查探,从看到余渊躺在那里的第一时间开始,她便看明白了,身体僵硬,面无血色,胸口没有起伏,连最基本的血脉流动的征兆都没有,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她也暗自为此子感到惋惜。公主的心思她怎会不知道呢?可她也没想到娜布其竟然如此刚烈,会自杀殉情。
莫说是她,在场众人也都没料到娜布其有这一手。唯有站在旁边的孟在藻看出了端倪。因为距离比较近,她看到娜布其哭到后来,眼神已经不再迷茫,而是变得坚毅决绝,初时还在纳闷这种转变的缘由,等娜布其拔刀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这才出手救下了娜布其。她扪心自问,同样心中悲痛,她自己会为余渊殉情么?这个问题她犹豫了?也许以后会,但至少现在不会。
娜布其的殉情同样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龙潇月,她也在心中问自己,如果和娜布其换位思考,她会这样做么?同样,她也犹豫了,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有多重要,而是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生命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所以,她的答案倒是不迷茫,不会殉情,但此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男人。曾经沧海,除却巫山,情之一道便是如此。
“婆婆,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活着比死还要痛苦,你懂吗?你便成全了我,好吗?”娜布其再次扑入哈斯的怀中哭道。
“孩子,孩子,婆婆都知道,可是……”哈斯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娜布其。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老虬突然说话了,“呃……主……诸位……”他本想喊一声主母,可看眼前这种情况,娜布其和余渊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他反应也是飞快,立即改口。
“诸位,先别急,我家公子或许还没死透。”这句话说得似乎有些大不敬,而且还有点突兀,可听在在场众人的耳中,却如同仙乐一样动听。
“你说什么?”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龙潇月。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老虬这才轻咳了一声道,“诸位,我家公子和我签订的是灵魂契约,若是他死了,形神俱灭,此时你们觉得我还能在这里和各位说话么?”
老虬此言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灵魂契约是什么,灵魂相系,仆从一方死亡,主人灵魂会受到极大的冲击,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将养不回来的,若是主人死了,那仆人就惨了,会随着主人的死亡而形神俱灭。这是灵魂契约的本质所在,这个世界的人,只要是稍微有点修行常识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那他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问话的还是龙潇月。
老哈斯眉头紧皱,走上前来,从苍白的头上,拔下两根白发,用左手提着,放在了余渊的鼻孔上方。双目紧闭,随后口中念念有词。众人只觉得随着她的低声吟诵,脑子里面竟然昏昏沉沉的产生了一股困意,好在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几个人精神一震,便重新恢复了正常。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哈斯的吟诵也告一段落,只见她抬头看向了自己的老伴额日德木图。老木图立即伸手将方才已经准备好的火折子晃着,点燃了那两根头发。只见那两根苍白的头发瞬间化为灰烬,却不落下,直接翻腾着,如同两条微缩版、纤细的飞龙一样,扭曲着,腾空而起,飞向了高处,直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此时老哈斯才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果然没死,不过也是命悬一线啊!”
方才哈斯使用的是草原巫医秘术,叫做问卜,这种问卜不同于沧海国的算命,而是通过剥离自身一丝灵魂,献祭给长生天,询问被卜算之人的生机。直白一点说就是消耗自己少量的灵魂,来探查一个人的生死。这种秘术首先会消耗施术者的灵魂,别小看这两根头发,按照头发的生长周期比例,代表着哈斯一个月左右的寿命。也就是为了娜布其,否则哈斯怎么会使用呢?其次,这种秘术还要求被施术之人就在身旁,距离太远了根本没有用处。第三点,这种术法的效果有限,只能探查到被施术人眼下的死活,或许下一刻就死掉了也未可知。所以,算是一个鸡肋一样的术法。不过这个时候哈斯使出来,确实给众人服下了一颗定心丸。
“婆婆,你,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娜布其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老婆子哪会用这种事情欺骗公主呢。”
“那婆婆,快快将他救活啊!”娜布其拉着哈斯的手臂,拼命的摇晃。
“公主,公主,这个可不行,老婆子没那个本事啊……”
“怎么?婆婆都没有办法,那可如何是好?”娜布其刚刚看到希望,瞬间又破灭了,神色顿时委顿了下来。
“眼下这情况,也只能靠他自己了……旁人怕是帮不上忙。”哈斯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哈斯没有本事将余渊救活,不过这总算是给了大家一个好消息。余长风的心也稳定了下来,再次恢复了冷静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还是继续赶路,等到了沧海国我们再想办法。”这句话虽然简短却表达了三重含义。首先此地不安全,随时都可能有追兵赶来,第二既然没有办法眼下只能依靠余渊自己恢复,第三即便是没有恢复,到了沧海国能人异士众多也会有办法的。此言一出众人大以为是,于是再次简单布置了一下,继续向南而去。
有老虬这个现成的苦力在倒是方便,不用别人出手,老虬自己便以土行之力形成了一张土床,身形一晃变化作一丈长短,这也是他这段时间闭关修炼的成果。只见他将土床托在背上,在地面上借助土行之力遁行,竟然比余长风等人飞奔还要快上三分。果然在天赋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一行人向南奔行了又是一个时辰,突然跑在最前面的老虬停了下来。等余长风等人赶上来的时候,老虬这才开口道,“西北方至少有五百骑兵,朝这边过来了,不知是敌是友。”蚯蚓的本命与大地相通,自然比旁人更早的发现地面上的异动。余长风略一思索道,“大概多久能到?”
“最多一炷香的时间。”老虬回答。
“我们向东南走。”余长风当机立断,此地还是草原势力所在,来者几乎可以肯定是敌人。如今自己几个人虽然修为高强,单兵作战能力不差,可若是被骑兵缠住,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易。而且还不知道这五百骑兵的来头,万一是大部队的前锋,那可就惨了,几个人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随着余长风的一声令下,几人折转方向,向东南而去,速度飞快。“不对,那些骑兵锁定了我们,跟着来了。”老虬一边跑一边汇报敌情。
“怎么可能,一炷香的马程,对方根本就看不到我们?”周大邑不敢置信的道。
“或许只是巧合,先看看再说。”余长风也不相信。于是决定静观其变。几人脚下飞快,比奔马还要快上几分,这会儿和那支骑兵的距离又拉远了几分。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老虬的话再次令众人心头一紧,“余大人,后面的骑兵还在追赶,目标肯定是我们了。”
余长风顿时郁闷了,他们是比马跑的快,可若是就这样被人家咬在后面,即便一会绕到了北离关,那里可还是被草原人占领的,前后一个夹击,自己等人的处境比现在还要凶险三分。莫非这一战是躲不过去了?可对方是靠什么锁定的自己等人呢?他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猛地眼前一亮,原来是它!只见在他们的头顶几只大鸟正在盘旋,看样子正是草原上的鹞鹰。他顿时明白了对方是如何锁定自己几人行踪的。
额日德木图看到余长风的样子,顿时一拍脑袋道,“我怎的也糊涂了,原来是这些扁毛畜生。”说罢,他遥空奋力劈出一掌。只听几声惨叫,一共四只飞雕,被他击落了两只,剩下两只,也被罡气拍落了几根羽毛,吓得连声鸣叫,翅膀连扇,飞向高空,只剩下一个黑点。老木图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下可是甩不掉了。”在草原上被对方的巡视鹞鹰盯上,除非对方主动放弃追击,否则肯定是没跑了。这些鹞鹰飞的太高,经过训练后更加狡猾,普通飞箭根本伤不到它们。方才自己出其不意击落了两只,可惜让另外两只跑掉了,此时它们已经警觉,想要再干掉它们恐怕是千难万难了。
“既然走不掉,那就干掉他们好了,五百骑兵也不是多可怕的对手。”周大邑咬着牙道。毕竟一路逃窜不如主动出击。余长风也点了点头,正要安排下去迎战。老虬却又开口了,“余大人,前面两里地左右又有一支队伍。”几个人闻听顿时脑袋一炸,这是被包围了?眼见着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等待众人的或许只有死战了。
“老虬,前方多少兵马?”虽然已经决定拼了,但总不能盲目的玩命吧,自然要掂量一下,挑个软柿子来捏。于是余长风开口问道。
“听声音大约三千左右人马。”老虬回答。
“不对,大人,只有人没有马。”老虬虽然修炼了千万年,但对于人类的语言还是有些理解的不透彻,将人马两个字分开了理解。习惯性的说出人马二字后,重新补充强调了人和马两个字。确实,若是前方有马匹的话,他也不可能到了距离两里地的时候才发现对方。要知道马匹跑动引起的震动可比人类步行引起的地面反应强烈多了。
“哦?不对啊……”余长风略一沉吟便发现了事情不对的地方。草原上的队伍怎会没有骑兵,多少也要有几匹马的。
“周将军,还劳你探查一番了。”于是他转头对周大邑说道。
眼前可用之人就这么多,周大邑不去谁还能去呢。此时情况紧迫,周大邑也不扭捏,当下领命转身而去,两里地的距离,在他脚下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果然没过多久他便回转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等走到近前竟然看到那周大邑的脸上竟然带着笑容。而他身后之人更是令人意外,竟是带着一脸担忧之色的路拾来。二人一前一后飞掠而来,很快便到了近前。路拾来只是简单的见了一个礼,便直接来到了余渊的面前,向老虬打听余渊的状况。而另一边周大邑却将前方队伍的情况向余长风汇报了一个清楚。
前方队伍竟然是沧海国的军队。不过却不是沧海君王派来接应的队伍,而是原本驻守北离关的那支军队。此前为了不激化两国矛盾,部日固德并没有将这些守军杀害,而是囚禁了起来。而恰好被初入草原的余渊发现,当日只给柴可法一个人解了毒,令他照顾好这三千同僚。在草原发生异动后,余渊便暗中派遣路拾来去解救这三千兵马,准备日后接应自己等人。如今看来余渊的这一步棋走的果然高妙。路拾来救下那三千队伍后,简单休整了一下,便按照此前的约定一路北行,接应余渊。可惜余渊此时已经陷入了深度植物人的状态,根本无法交代任何事情。差一点便和路拾来擦肩而过。若是不是上天巧合,一路骑兵恰好追赶而来,将他们逼到了偏路之上,还真的会失之交臂。由此可见,世事虽总无常,但苍天却是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