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想起两人的初次相遇,那个满身清洌雪松,面容疏离柔和的少年。
“你的容貌,倒是丝毫未变。”
她小声嘀咕,语气里有些酸。
“怎的,你还羡慕上我了?你不也没变,出去谁不说你生得好,看起来跟个小姑娘一样。”
裴忌的五官精致,这些年除了更精致几分,竟然丝毫未曾显出老态。
算起来,他都马上三十了。
比郑瓷还大上个三四岁。
“我感觉现在挺好的。”郑瓷看着四周,若有所思。
“你可曾经后悔过,后悔过嫁给我?”
裴忌跟随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嘴唇一开一和,声音极轻:“我从未后悔过,日后也不会后悔。”
裴忌笑了,笑的很开心。
温热的手紧紧相牵,透过体温,提过肌肤,仿若两个独立而孤独的灵魂交织在一起,逐渐融合,逐渐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不远处,裴珏拿着披风走来,结果快走到跟前,就瞧见爹娘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娘靠在爹的怀里,脸上带着笑意,微风拂面,两人发丝轻轻摇晃,这一刻仿若时间停滞,世间无数静谧和美好,在此刻具现化,形成了眼前的一切。
他唇角勾了勾,眼前这一幕他不懂,却很开心。
夫子处的一块上学的朋友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广家,他爹新纳了一门美妾,他娘每日跟那妾室斗法,家里乌烟瘴气,就连他卧病在床高热几日的妹妹都无人照拂。
张广气恼,小小的人儿整日守着妹妹,怕妹妹一病不起。
他无法安心念书,每日期盼着下雪回家看看妹妹,看看妹妹是否安好。
临澧家还算安生,但他爹有个早年喜欢的人,那人是他爹师傅的女儿,这些年那女子丈夫早死成了寡妇,回了娘家居住。
他爹时时能见着,去师傅家的次数愈发多了。
他娘性子软,知道了也不戳破,只一个人生闷气,身体每况愈下。
何故家既没有美妾,也没有早年的白月光,他的祖母却是个严厉刻薄的。他娘嫁去何家十年了,还总是日日立规矩,回来以泪洗面。
他爹总是安慰何故的娘,日子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却对于亲娘磋磨自个儿夫人的行为视而不见,无可奈何。何故每每回去就能听到他娘低低的啜泣声。
相较于其他人,裴珏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幸福,他珍惜眼前的幸福。
日后他也要成为他爹那般的男子,爱护妻儿,在外实现自己的抱负。
裴忌得知儿子的宏大心愿,“哈哈”大笑,摸着他的头道:“那你可不许怕吃苦。”
裴珏眼睛在烛火下,酝酿着火焰,“恩,儿子不怕吃苦。爹你能行,儿子也能行。”
不远处,郑瓷手握一本书,纤细白皙的手指把手关上,笑吟吟地看着儿子童言童语的话,以及相公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为了实现抱负,裴忌给裴珏请来了师傅,教习武艺。
美其名曰,要想成功。先要练好身体,练好身体,生死道消,届时什么样的理想和愿望,都是泡影。
裴珏信誓旦旦地答应,洋溢着笑容离开宅子,拖着疲惫身躯眼眶通红的回来。
“娘,儿子不想练武了。”裴珏憋着嘴,一脸委屈地控诉,还不忘记看一眼罪魁祸首的裴忌。
说好的轻松呢?说好的师傅很好说话呢?
他不过是说了一声累,师傅就罚他多扎马步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的腿儿,现在还酸着呢。
郑瓷认真看着儿子,“真不练了?”
“对。”他小心看一眼娘的脸色,看到对方没有生气,才放心。
“好,不练就不练。”
见郑瓷答应得这么利索,裴珏有些错愕,他本以为娘至少会说他几句,说他没有毅力,没有恒心。
裴忌目光看来,也点点头,“不练就算了。”
郑瓷:“但你要记得,今日是你说不要练的,日后你又想练了,就不能了。”
裴珏瞪大了眼,“为何。”
郑瓷:“习武锻炼身体要从小开始,何况你能轻易地放弃,说明跟练舞无缘,既然无缘,就不强求。”
裴珏心中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这比娘骂他几句还让自己难受。
可为何呢,他不是应该开心吗?
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想到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想到娘轻巧地答应他的放弃,只说无缘不用强求。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他可以坚持。
翌日起床,奶娘错愕地看着他,“少爷,不是说这练武咱们不去了吗?你昨日都累成那样了,夫人和老爷也同意了,你何苦为难自己,你年纪小,读书才是正事儿呢。”
裴珏穿好了靴子,往外走,“我想练武。”
这一练,就坚持了十年。
春去秋来,当年雪白小小的裴珏长大了,身体欣长挺拔,目光坚毅沉稳,眉目如画,结合了郑瓷的柔,以及裴忌的精致,在京内承袭了他爹受姑娘婶子们的欢迎,无论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
“裴珏,你看,旁边那位。”
身侧的何故胳膊肘碰他,使了个眼色。裴珏睨他一眼,“看什么,上课呢,好好读书。”
何故瘪瘪嘴,“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外头的小姑娘都来看你,我都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再找不到喜欢的,爹娘就要找人相看了。”
裴珏只认真听课,眼睛一眨不眨。
等到下课才道:“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何故以为裴珏没听到,这会见他对自己的事儿也不是丝毫不关心,顿时火气烟消云散。
“我......我喜欢,喜欢那个谁....”
裴珏剑眉微挑,“谁。”
“就是,刘家的那位姑娘。”何故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
“刘家的那位啊。”裴珏故意大声说,眼神往身后的位置看去。
何故急忙捂嘴,“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这么大声说,刘姑娘他们的女私塾可就在后面,这要是被听到了,我就没脸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