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皇后当真有些动摇。
她刚才那只是气话，其实自己也知道让献帝收回成命并不简单。
献帝本就要求司计部公允，现在又是风口浪尖，要是仅仅因为邵宁昭查了翠华宫的账就免了她的差事，献帝也会觉得她这个皇后无能。
看着邵宁昭跪伏在地的模样，皇后叹了口气。
“算你有心，这次的事本宫就不跟你计较，行事莫要再这般莽撞了。”
“宁昭遵命。”
邵宁昭叩首谢恩。
进到司计部是她唯一跟外界接触的机会，要是因为皇后一句话失了机会，未免可惜。
只是这事若传到祁君茂耳朵里，恐怕他心里要不舒坦了。
原本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没叫她自己到萱妃宫里去受辱，谁知萱妃竟告到了皇后这里。
也不知太子的人过去是怎么说的，才惹得过来送账本的宫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好了，你去吧。”
皇后一看邵宁昭这幅模样就觉得心里烦闷，摆手将人打发。
邵宁昭一出门，身形踉跄了两下，扶着廊柱才站稳。
“公主，不要紧吧？”
宝翠赶紧上前，将人扶住。
主仆俩缓步走出了凤仪宫。
见四下无人，宝翠才嘟哝道：“今天这事您本就没有做错，若是放着有问题的账目不查，又该如何跟太子那边交差？”
这道理一个小丫鬟都能明白，能做上后宫之主的皇后会不知道吗？
只怕她心里也是明镜一般。
邵宁昭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心里还是不免一阵涩然。
就连祁君茂都知道她去翠华宫会被欺辱，所以才当着众人的面让太子去做，皇后却只怪她会惹人议论太子。
无非是因为不把她当回事罢了。
若是她去了翠华宫，在里面出了任何的事，皇后也会为她打抱不平吗？
不会的。
她受皇后教养十几年。
不说对皇后的为人处事了如指掌，也知道她不会为了自己去得罪一个宠妃。
从始至终，舍不得那十几年情分的，都只有她。
司计部就在眼前，邵宁昭收敛情绪，没叫人看出异常。
邵宁昭前脚才刚坐到偏厅，紧接着就又有人找过来。
是邵安柔。
她带着个嬷嬷，进门先由着嬷嬷打量了邵宁昭一遍。
“如何？”
见她蹙眉，邵安柔故意问道。
那嬷嬷走近了两步，看着整个坐在椅子里的邵宁昭，活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
“北疆果然是蛮夷之地，奴婢记得，从前宁昭公主的规矩礼数还算尚可，怎么几年不见，就懒散成了这副样子。”
听见这话，邵宁昭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嬷嬷眼熟。
这是从前宫中最严厉的女官，专门教导皇子公主的礼仪。
因为时常板着脸，用随身携带一根两指宽的戒尺，当时所有人都很怕她。
“孔嬷嬷，姐姐这几日许也是累着了，这才松懈了些，如今专程将您请过来也是为了矫正姐姐，旁的话就不必说了。”
邵安柔先对孔嬷嬷说了，转头又看向邵宁昭，“这也是母后的意思，姐姐如今回到秘楚，一言一行自然代表秘楚皇室，总不能让人在礼数上挑出差错。”
“自然，那就有劳孔嬷嬷了，只是我今日……”
邵宁昭并无推脱之意，她礼数不差，今日也只是太过疲累，等到明天就好了。
“既然公主并无异议，就请起身吧。”
孔嬷嬷脸一板，瞬间变成让人惧怕的样子。
邵安柔还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
“姐姐，孔嬷嬷每日要同母后回禀的，你若是不配合，连带着嬷嬷也要受责罚呢。”
秦霖看不下去，开口就要替邵宁昭辩解几句，邵宁昭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几时说过不愿配合，只是屋内这些东西都要紧，还请嬷嬷移步。”
邵宁昭起身，先一步往门外去。
司计部还有许多空缺没补上，人不算太多，也都各自忙活着，没几个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孔嬷嬷双手交叠在身前，待邵宁昭站定之后先绕着她走了一圈。
“体态都还尚可，走两步来。”
邵宁昭四肢无力，定了定神才强撑着站稳，迈开步子。
“啪！”
戒尺打在邵宁昭后腰。
“腰背挺直，松松垮垮像什么样子？”
邵宁昭眼前阵阵发黑，已经有些听不真切孔嬷嬷的话，因而并未第一时间照做。
“啪！”
又是一记戒尺，仍落在邵宁昭后腰。
邵宁昭身子一软，险些就要栽倒在院子里。
宝翠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还要继续教训邵宁昭的孔嬷嬷，“公主这两日本就劳心费神，还早病中，即便要学规矩，等痊愈之后再学不行吗？”
“我教导公主礼仪，几时有你这个小丫头开口的份？”
孔嬷嬷年岁大，就连献帝当时也是她亲自教养，还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指责过，脸色难看得吓人。
可宝翠本就不是宫中的人，又怎知孔嬷嬷的名声。
“真心实意教导也就罢了，一上来就动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公主有什么仇什么怨——”
“宝翠！”
邵宁昭担心她被责罚，拦下宝翠没说完的话，“没你的事，边上等着去。”
“可……”
“让你去就去！”
邵宁昭使劲掐了一下掌心，让自己清醒了些，朝孔嬷嬷道：“这丫头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对这边的规矩不太了解，我回去让人教她。”
“既然不懂礼数，奴婢今日一并教了就是，也省得公主费心。”
孔嬷嬷手一摆，立刻有两个宫女上前，押着宝翠也站了过来。
“侍候公主，就应尽到规劝之责，若是自身的礼数欠缺，岂不是丢了公主的脸面？”
“嬷嬷……”
“宁昭公主，您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从前您的规矩可没这么差。”
邵宁昭还要替宝翠说情，孔嬷嬷却半点颜面也不给。
“奴婢学就是了，嬷嬷，您请开始吧。”
宝翠反应也快，知道继续耽误下去也只是消耗邵宁昭的体力，立刻就转变了态度。
孔嬷嬷的视线扫过来，宝翠立刻站直了身子，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前。
“这还差不多。”
“宁昭公主，还是奴婢方才说的，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