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间的火光在眼前这个生命攸关、枪弹满天飞的时刻，其实也不怎么显眼，但不止霍棠，所有人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都朝起火的林间看了过去。
就……怎么可能呢？那是沈骁，飞行技术在全军中都数得着的王牌飞行员，他驾驶的是歼20，目前国内列装的最顶级的歼击机。
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战术闪避，别说只是那种程度的大仰角，就算最难的飞行特技，沈骁也从没失过手。
没人相信是他的飞机失事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两秒，在那两秒里，所有人怔愣地望着因为大火而滚起阵阵黑烟的山间。
直到一颗子弹避开了防弹背心的保护，角度刁钻地直接打在了作为行动指挥的关兰的大腿上。
那一枪偷袭简直缺德，对方显然是朝着要关兰的命去的，但又不想让她死得太利索，故意折磨她，那枪正好就打在关兰腿部大动脉上，关兰本能的痛叫又在只发出短促一个音节后咬牙忍了下来，旁边的另一名女飞一把扶住她，“教练！”
因为关兰与沈骁一样都是以教练的身份参与到这次特训中的，所以前来参训的十个女兵都是直接喊她教练，这一声疾呼像是打破了时间魔咒的重锤，让所有人都在那一刹那回过神来……
“关教练！”
“教练！”
“别管我！”面对一叠声的呼喊和试图朝自己奔来的队员，关兰大喊着拦住她们，她大腿血流如注，仓库里有急救用品，但离得太远此刻根本拿不到，那名女飞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手扯下来旁边蒙装备用的迷彩布，用刚插在后腰没多久的匕首割开，用力撕下了一长条来给她包扎。
关兰立即把她的动作接了过来自己包扎，她咬着牙，说话声音都是抖的，语气紧绷，但依旧冷静，“别管我，你去——”关兰的命令没说出来，到后面猝然变成了一阵格外尖利的提醒，“小心！”
关兰一把推开前面的女飞。
下一秒，一枚手榴弹与一枚烟雾弹在她们不远处同时炸开。
“别乱，找地方掩蔽！”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浓重白色烟雾里响起俞怀的声音，敌方的枪声骤停，紧接着是关兰身边那名女飞惊惶的喊声，“教练？关教练！”
烟雾散去，但哪里还有关兰的影子？
俞怀咆哮：“关教练人呢？！”
那名女飞也满脸惊怖，喘着粗气摇了摇头。
她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地殷红粘稠的血，那个女飞刚才在视线受阻时找人的时候摸了一手又蹭了一身，此刻惶然抬头，整个人仿佛是在血泊里打了个滚似的，看上去触目惊心。
明明在李宇飞她们把装甲车开出来之后敌人已经全部都找掩体退守了，可莫名其妙的大战刚开始没几分钟，她们这边两个主心骨就一个失去踪影，一个生死不明。
“到底怎么回事？这情况不对啊，怎么处处透着蹊跷？”
俞怀躲在掩体后面始终虎视眈眈地瞄准敌方躲避区域，心里却犯嘀咕，那边被留下的另一名女地导临时充当了雷达兵的角色，在李宇飞她们利用装甲车为大家争取来的这短暂时间里，成功架设起了简易的队内通讯，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但所有人事先已经戴好的耳机里却同时听见了一声焦急的询问，“所有人，能听到吗？”
耳机里陆陆续续响起分散在何处的队员们的回应，连人在装甲车里的李宇飞和队友都喊了“到”，却唯独没有听见沈骁和关兰的声音。
耳机里，那姑娘停顿了一瞬，语气不自觉地沉重下来，又喊了一声：“沈教练，关教练，能听到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两位教练的回应。
然而，频道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跪坐在地上的霍棠眼里的光像是熄灭了。
她茫然地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诡异的是，在沈骁的飞机疑似坠机起火后，另一架跟他缠斗的飞机也不见了踪迹。
原本掩护沈骁去抢飞机的周觅和陆子麒一路持枪背靠背地从仓库后面绕了回来，她们一路小心谨慎处处提防，结果进了仓库却愕然发现里面早就已经畅行无阻了……
陆子麒把枪微微放低一些，抬头目光锐利地在仓库里环视一圈，“那些人都不见了。他们在搞什么鬼？难不成刚才一个烟雾弹一群人全穿越了吗？”
周觅斜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陆子麒脸上没有笑意，目光冷凝地重新端起枪小心地向前行进，“太紧张不利于我判断。”
周觅没吱声，从兜里也掏出了一个手雷，拉开之后直接扬手抛向了对方的“阵地”，手雷将已经摇摇欲坠的仓库又炸了个地动山摇，然而声音结束，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炸出来，周觅略略松了口气，放下了枪，这才对陆子麒不客气地说道：“判断个屁，根本没有人了。”
“棠棠……”不管为什么，她们剩下这些人的性命之忧暂时是没有了，周觅和秦知夏上前将地上愣神的霍棠扶起来，秦知夏怕惊着了霍棠似的轻轻喊了她一声，周觅对方才歼20坠毁的那一幕多少还有点ptSd，记忆里似曾相似的画面与战机最后失速朝地面直线俯冲的画面重叠，她方才神经紧绷的时候能把这事儿抛在脑后，现在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再看着失魂落魄的霍棠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抓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紧，直到被霍棠甩开了手……
“他肯定没事。”霍棠深吸口气，仿佛是在告诉自己，但又像是在跟别人强调一般，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他肯定没事。都不用担心他，我们先找关教练……”
“各位，”耳机里忽然传来李宇飞的声音，她惯常冷静淡定，说话高音的时候都不多，但此刻声音却紧紧地绷着，“情况不太好。”
装甲车里，雷达响起机械的提示音，屏幕上六个红点正从西北方迅速逼近，转眼间距离她们已经不足三十公里。
李宇飞不断快速地操控着雷达进行精准锁定，同时与同伴一起紧紧盯着屏幕上“红点”的各项参数，眉头紧皱，语速极快地利用装甲车内的通讯设备对队友们通报道：“西北方发现六架敌机，正以每小时600公里的速度朝我们逼近，目前距离我方29.7公里，预计三分钟后抵达基地空域！”
周觅怒骂了一声。
霍棠仿佛听见了什么刺耳的话一样，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耳机。
山上战机爆炸引起的火势这会儿已经有点减弱了，但浓烟滚滚，一眼看过去，仿佛那黑色的烟气能扑到眼睛里来似的，带着某种浓烈的、不祥的死气。
霍棠眨了眨红血丝遍布却格外干涩的眼睛，她转头看向在场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跟她一样都是女飞的三名队友身上，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地说道：“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