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山石砸落，震得在场不少弟子都面色微变。
场面安静了片刻，气氛仿佛凝固。
药痴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眼角轻轻跳了跳，似乎在克制某种不耐。
他心中早就明白，自己的这位师兄，哪怕只剩下一缕残魂，那固执与好胜也依旧未改。
偏偏局势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竟还想着要逞强。
旁边那名女子也终于显出了真身，一袭白衣如雪，眼神冷峻，正是被称作剑黎的存在。
“师兄若是执意要动手，我们自然举双手双脚支持你，别说精神支持，连棺材板我们都可以提前给你准备好。”
她语气懒洋洋的，话却句句带刺，听得那老者元神差点晃了一晃。
“你……你们这些……逆徒！”
老者怒声低吼，情绪翻涌，一张虚幻的脸涨得几乎透明，若还有血色，怕是早已气成猪肝色。
“你们一个个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就不怕将来内宗遭受报应？”
他声音凄厉，仿佛下一瞬就要魂飞魄散，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低头认输。
哪怕只剩下一丝残念，他也依然想守住昔日所谓的尊严与威望。
只是，他却不敢真正说出要出手的话。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打不过。就算想找回点颜面也得掂量掂量自身分量，别说肉身已毁，就连这一缕元神也岌岌可危。
药痴望着他，长叹一声。
“人老就该服输，该是退场的时候就别再赖着舞台不走。这个时代，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了。”
他语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像是在感叹，也像是在劝诫。
“何况你应该明白，以叶晨如今的实力，若真动了杀意，连你的神魂都不会留下。”
药痴目光深沉，一字一句道出事实。
老者的元神轻微颤抖了一下，似乎终于意识到，这次自己不仅输了，还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能活下来，不是他本事大，而是对方留了情。
想到这里，那名老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默默地飘向后方，仿佛一阵风轻轻卷起一团淡烟，在空气中逐渐黯淡。
这边叶晨也终于开了口，神情冷静，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我便给药租面子，此事就此揭过。”
他站在原地，背负双手，身上气息收敛，却依旧让人无法直视。
“古家与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他说到这里时，眼角余光扫了那已经虚弱不堪的元神一眼，语气里已无愤怒，却多了几分警告。
“我希望，下次登门，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兴师问罪。”
说罢，叶晨转过身，没有再多看一眼，挥了挥手。
身后莫霖、赵三炮等人立刻跟上，在阵阵光芒中几人身形一闪，传送阵法启动，他们的身影逐渐从原地消散，直往凝光门方向而去。
整座古家山门这才安静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好几秒，直到光芒彻底消散。
宗主古摩天才猛然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坐在石椅上，额头冷汗层层渗出，后背更是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叶晨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一种死里逃生般的庆幸。
“总算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古摩天喃喃自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脱力。
说到底，古凌风之死，虽令人痛惜，但在他眼里，那更像是自找的祸事。
他一早就反对古凌风强行出手挑衅叶晨，如今果然应验。
哪怕作为宗主，他也没有半点想要替古凌风报仇的打算。
不仅仅是因为对错分明，更因为实力悬殊太大。
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陪葬？去送？
就连那刚才还想强硬一搏的霸尘，此刻也沉默无声，眼神阴沉，却也悄然松了口气。
他早已不是昔日巅峰，现在只剩下元神，说白了就是一缕幽魂。
别说叶晨，哪怕是一个擅长神识秘术的元婴修士，都能把他轻易磨灭。
刚才那番怒吼，其实也不过是强撑着的虚张声势，叶晨没下杀手，是他命大，也只能装作理直气壮了。
空气中只剩下几缕余波还在荡漾，药痴低头望着地面碎裂的痕迹，半晌才轻声呢喃：
“凝光门，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吧。”
他心中也清楚得很，若是叶晨赶去之时发现墨天心已遭不测，那等待凝光门的，便不只是灭门这么简单。
以叶晨如今表现出来的实力，哪怕凝光门整个宗门的弟都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惜，若此子是我们内宗之人，那古家势必会凭此一跃成龙，全族升天！”
剑黎目光复杂，望着叶晨消失的方向，声音中夹杂着叹惋与惋惜。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场众人心头狠狠炸开。
哪怕是自诩稳重的古摩天，此刻也不由神色一僵，喉咙微动，竟一时失了声。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从之前的压迫与震惊中缓过神来，猛然意识到一个最简单却最残酷的事实，那本来可以是他们古家的子弟！
古摩天神情陡然沉了下来，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一般，脚步踉跄地退了半步，一只手撑在椅扶上，面色苍白，嘴唇抖得厉害。
“是啊……他曾是我们内宗之人，是我古家谱牒上的名字，是我们亲手推开了这扇门……”
他声音低哑，眼中浮现出浓浓懊悔。
原本他们只当叶晨不过是个小辈，纵有些机缘，也难成大器，便随意打压、放弃，甚至落井下石，如今方知，那时的自己到底有多短视。
只要当年稍微留一丝情面，哪怕只是给出最低限度的尊重，今日这般天骄，这般仙帝之姿，都是属于古家！
如今，他以敌人的身份屠杀古凌风，震慑霸尘，斩断一切念想，也将古家彻底隔离于他的世界之外。
“几年光景，成就一代霸主，此等天赋，哪怕用尽天下言辞，似乎也形容不出来吧。”
药痴叹息着，脸上满是无奈。
他曾试图拉叶晨一把，却因种种掣肘与无奈终究未能庇护到底，如今见这般成果，也只能感慨一句世事难料。
“他若属于我们古家，我等哪还需为资源头疼？那凝光门，怕是早成我等门下犬仆。”
剑黎沉默了一瞬，转而又道：“不过这次能借叶晨之手把那凝光门连根拔起，我们也算少了一个劲敌。算起来，不失为一个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