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徐怀恩独自坐在书房之中,桌上摆着那封盖有镇南王印的密函,还有那些沾满血泪的证据。
他拿起密函,凝视着上面的印章,眼神复杂。
他知道,一旦将此事捅破,将会面临怎样的风险,但他更清楚,如果他选择退缩,那么那些无辜的百姓,将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光,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然后,他将那封“王府密函”扔进了火盆之中。
火焰升腾,将密函吞噬,化为灰烬。
随后,他重新回到桌前,提笔蘸墨,神情肃穆。
他要写一份奏章,一份能够震动朝野的奏章,一份能够为民请命的奏章。
“臣查得……”
徐怀恩停下了笔,他要如何落笔,才能将所有的真相都呈现在圣上面前?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人在窥视着他。
徐怀恩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放下手中的笔,缓缓地站起身,走向房门。
门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徐怀恩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究竟是谁在窥视他?
是王显的党羽?
还是另有其人?
他屏住呼吸,缓缓地打开了房门……
徐怀恩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房门!
凛冽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曳,光影幢幢,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借着微弱的光芒,徐怀恩看到一个黑影正欲逃遁,身形矮小,动作却异常敏捷。
他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领。
“谁?!”徐怀恩厉声喝道,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那黑影挣扎了几下,发出一阵细弱的呜咽声,竟然是个孩子!
徐怀恩心中一惊,连忙松开了手。
“你……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深夜在此窥视?”徐怀恩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严厉。
那孩子瑟缩着身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而脏兮兮的脸庞,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我……我叫狗蛋,是……是城西的老刘家的孩子。我……我不是有意窥视,我……我只是想看看……看看钦差大人长什么样。”
狗蛋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颤抖,他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徐怀恩看着眼前的孩子,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徐怀恩柔声问道。
狗蛋怯生生地说道:“我……我娘让我来给大人送……送个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了徐怀恩。
徐怀恩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块热气腾腾的玉米饼子。
饼子上还沾着一些泥土,显然是刚从灶膛里拿出来的。
“我娘说,大人您为我们百姓伸冤,一定很辛苦。这块饼子,让您垫垫肚子。”狗蛋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真诚。
徐怀恩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看着手中的玉米饼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谢你,狗蛋。”徐怀恩轻轻地拍了拍狗蛋的肩膀,“替我谢谢你娘。告诉她,我会尽我所能,为百姓做主。”
狗蛋闻言,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大人
徐怀恩站在门口,望着狗蛋消失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
他拿起玉米饼子,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中带着一丝甜味,温暖着他的胃,也温暖着他的心。
而就在此时,城外,数匹快马正冒着风雪,向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凛冽的夜风裹挟着雪花,像无数冰冷的刀片刮在脸上。
陈皓紧了紧身上的蓑衣,并未回城,而是沿着结了薄冰的溪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里走去。
他知道,今夜无眠。
绕过几处嶙峋怪石,一个隐蔽的山岗出现在眼前。
山岗半腰处,一个黑黢黢的石洞,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张开的巨口。
陈皓熟练地拨开洞口遮掩的枯枝,闪身钻了进去。
石洞内,老更夫赵九渊正盘腿坐在地上,身旁一堆燃尽的篝火,只剩下几点微弱的红光,忽明忽暗地照亮着他饱经风霜的脸。
赵九渊见到陈皓,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并未起身,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来了。”
陈皓点点头,没有多余的寒暄。
他走到洞壁旁,借着火光仔细端详。
洞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各种古怪的符号,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涂鸦,又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
这些,都是近三年来,赵九渊每夜听到的异常更声的记录。
“老人家,辛苦你了。”陈皓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敬佩。
赵九渊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卷轴,递给陈皓。
“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陈皓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油布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竟然是城防巡更的“暗令口诀本”。
这是巡夜司衙的机密,只有资历最老的更夫才有资格接触。
赵九渊年轻时曾是巡夜司衙里最优秀的更夫,巡夜三十年,对城中大街小巷了如指掌。
三年前,他因为年老体衰,被巡夜司衙找了个由头逐出,但他临走前,却偷偷藏下了这一页“暗令口诀本”。
陈皓对照着口诀本,再结合此前更楼传出的假更声节奏,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发现,每次有密报飞出城的前夜,更声都会出现细微的错误,节奏上慢了三拍。
更令人心惊的是,每次出错的方式都完全一致,显然是有人在刻意模仿,但又不敢完全改动,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不怕百姓听不见更,只怕有人听得懂。”陈皓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冰冷。
与此同时,知府衙门,密室之中。
徐怀恩正襟危坐,面前跪着的是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师爷。
经过连夜审讯,师爷终于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他如何被王府收买,如何传递消息,如何陷害忠良。
“赵七……王府杂役……每月初七……”徐怀恩的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师爷供述,每次王府有重要的消息要传递出去,都会安排一个名叫“赵七”的杂役出府,而赵七每次出府时,所乘坐的马车都会登记为“采药专驿”。
“采药专驿?好一个采药专驿!”徐怀恩冷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他知道,所谓的“采药”,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徐怀恩立刻命令薛烈,秘密调取三清观的香客簿。
他隐隐觉得,这个三清观,一定和王府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
薛烈领命而去,很快就带回了三清观的香客簿。
徐怀恩仔细翻阅着香客簿,终于在几年前的记录中发现了一条线索。
每逢初七,都会有一个名叫“张道人”的人留宿在三清观,而这个“张道人”的笔迹,竟然与王显书房里一些私信的笔迹如出一辙!
“果然不出我所料!”徐怀恩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道。
薛烈立刻明白了徐怀恩的意思,他二话不说,立刻带人前往三清观,秘密搜查。
功夫不负有心人,薛烈在三清观偏殿的香炉底下,摸出了一小块烧焦的布帛。
布帛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但依稀可以辨认出,这正是钦差行辕的布料!
“大人,看来我们行辕里,真的有内鬼!”薛烈的脸色铁青,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自责。
徐怀恩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说道:“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与此同时,城北的一处破旧的柴房里。
小李子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脸上抹着黑灰,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卖炭的童子。
他挑着一担木炭,走进了王府的外围。
“这位大哥,要炭吗?上好的木炭,烧得旺,耐烧!”小李子一边吆喝着,一边用眼睛偷偷地观察着进出王府的人员。
他发现,每逢初七的申时,都会有一个“采药郎中”回到王府。
这个郎中衣着朴素,背着一个药箱,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小李子却发现,这个郎中的药箱极轻,而且他的靴底,沾着三清观特有的红泥。
“有问题!这个郎中绝对有问题!”小李子心中暗想。
当晚,夜幕降临,小李子悄悄地尾随在“采药郎中”的身后。
他们一路出了城,来到城北的一处废弃的宅院前。
郎中停下脚步,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男子压低了帽檐,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露在袖口外面的半截手臂上,却刺着一个清晰的刺青——一条蛇缠绕着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