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话语让林倦动作一顿，虽说他不清楚此言有无针对性，可莫名觉得这话好像是在对他说。
林倦裹着毯子，慢慢转回身，细白的脖颈被一只大手扼住，那满脸黑气的人沉声重复道：“我让你走了吗？”
毯子应声滑落，白雪中又多了一片耀眼的绯红，林倦心道：真是有病。嘴角流出一缕红丝，声音嘶哑：“不知护法大人，留我何用？鄙人一介凡人，又身患顽疾，恐怕不能如护法大人所愿了。”
昊焱见到那丝血红，瞳孔一缩，手上的力道逐渐放松，可嘴上还是不饶人：“怎会如此羸弱？”
林倦皮笑肉不笑：“如您所见，天生如此，护法大人见笑了。”
北域的风雪过于强劲，冷得冻骨，林倦每说一个都牙关打颤，一点白气汇入风雪。头脑逐渐昏沉，故呼吸不过来，意识也渐渐模糊，他勉强睁开眼瞪了对面的人一眼，口中无意识喃喃道：“好冷，冷死了……”
他觉得自己快被冻死了。
果然，还是不太喜欢冬日，若是自己今日真冻死在这里，他就是化成鬼也要飘回来敲开昊焱的头，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海水！
落雪宫大殿，一点青烟袅袅，枭冉搁下笔，刚起身，一黑影踹开大门飞速闪入殿内。
人未至，慌乱的声音先传过来：“枭冉，你看看他，他为何会如此？”
看清来人和他手中的人，枭冉眉心一蹙，神色一沉：“你强迫他与你打架了？”
“怎么可能，他这么弱，不，我根本没把他怎么样！他只说了几句话便这样了，弱到这个程度，像个纸糊的……”
枭冉扶额，差他将人放到殿内的榻上，又在香炉上设了个阵法，殿内立刻温暖如春。
“我早提醒过你，他只是个凡人。你真要他死，何必这么麻烦，手上再多施一分力，他现在便是一具尸体。”
枭冉冷冷的声音刺痛了昊焱的心脏。
死？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人，玉白的脖颈上，五个青紫的指印触目惊心，淡色的唇角，一点殷红的血迹已经干涸。
凡人？
怎么，会这样？这么弱，这么渺小，仿佛真如枭冉所言，一个人，没了生息，最后连尸体也寻不见，只余一抔灰尘，消散在风雪中。
“那，那该怎么办？”
他生来便是魔，就算是自己小的时候都没这么弱过。魔族竞争激烈，弱的一开始就被侵吞，根本长不大，不出窝就全死了，能长大的无一不是逞凶斗狠中留下的恶茬。
连枭冉都不例外，只是她脑子更聪明，便比自己多了许多条路。而后遇到了同源的夙渊，他比自己和枭冉都强，强到足以令他甘心追随，俯首称臣。
后来又碰到了林倦，他那时不知遭遇了何事，带着一身魔气与鲜血淋漓躲在魔域的峰回崖下，被回来的他们碰上个正着。
他的身上的气息杂乱，一看便知是后天入的魔。
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太多，一般是某个正道弟子入魔，亦或是半人半魔血脉一朝觉醒，在自己宗门犯了大事，被宗门关押后逃出，亦或是被发现后又被正道之士追杀，走投无路就往魔界窜。
可他们魔界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一来便引起骚乱可怎么行？是以大多刚来就被解决，只有极少数有理智，识时务和有价值的才会被勉强接纳。
是以昊焱直接祭出烈炎斧，他可不会管此人受伤与否，本就是魔域的地界，外人入侵即死，死了正好，没死再说其它。
孰料那人在他祭出武器时便警觉起来，倏然抬起头，玉面上殷红流过，一双眼睛比他见过的最美的红宝石都耀眼，散发着莹莹的红光。
昊焱直觉那十分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受到蛊惑，缓缓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
一霎那，半空中银光一闪，昊焱甚至没看清他如何拔剑，若非自小刻在骨子里的反应使他下意识反击，那一日，那一柄剑下就要多他一个亡魂。
而后他只记得那一天，他们那个对一切都游刃有余，泰然处之的魔尊神色罕见的凝重，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置信。
两者很快便厮打在一起，眼前剑光如电，一招一式皆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能将周遭的一切全然摧毁。
他曾闻言，真正的大能，随意一招便有移山填海之势，斗转星移之效。
若非枭冉及时出现设了法阵，他堂堂一个魔界的右护法，大约会像一旁的峰回崖一般被连根拔起，只空余一个巨型的深坑。
最后两者大约都战至力竭，那人本就伤重，到了极限，那抹红影自半空坠落，又被魔尊捞了回来，一言不发带回了魔界。
如今想想，那人到了那个时候都未服输，满身鲜血淋漓只当沐浴，狂风暴雪中依旧傲然而立，从不会言什么伤喊什么疼，怎么可能像这个凡人一般直言自己无用，太冷？
温暖的气息渐渐包裹住昏迷的人，可他依然昏迷不醒，面色红润，呼吸急促，面上偶尔露出一丝痛苦的情绪，口中发出迷糊的呓语。
“怎么会这样？他，他这是……”
“闭嘴。”
枭冉抚了抚林倦的额头，眉目一挑，瞬间沉下脸，冷冰冰道：“他发了热症，身上又有旧疾，北域严寒，低阶魔修都扛不住这里的寒冷，更不要说这样的凡人能撑几日？别费心力了，准备准备为他收尸吧！”
“收尸……他会死？！”
“当然会，凡人发了这种热症，没几个抗得过去的。”说着她略苦恼似的扫了一眼阵法，摇摇头，“既如此，还是不浪费法力了。”
说着便扬手撤去了阵法。
“不！别！他不能死！”
眼看落雪宫顷刻又恢复成一个雪洞，昊焱忙抬手续上阵法，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后怕。
“该怎么办？”他慌乱拿出乾坤袋中各式的法宝，极品丹丸，灵药仙草，凶兽兽丹，试图找出一样能给昏迷不醒的人用上。
枭冉看着那堆东西，多年的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要救他，也不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