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军民,向着西方那未知而凶险的罗布泊荒漠,开始了悲壮的迁徙。
慕容复亲自断后,他与王语嫣、公孙胜、阿碧、阿莹等高手隐在暗处,观察着依旧灯火通明的敌营。
直到最后一名士兵消失在黑暗的戈壁中,他才一挥手,众人如同鬼魅般悄然撤离,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第二日拂晓,天光未透,西夏大营已是号角连天。
主帅嵬名阿埋顶盔贯甲,按剑立于点将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甲士,胸中豪气翻涌。
想到生擒公主驸马、剿灭叛党的不世功勋即将在手,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儿郎们!”他声如洪钟,震动旷野。
“破城擒王,就在今日!第一个登上瓜州城头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吼!吼!吼!”数万西夏精锐以刀击盾,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战吼,杀气直冲云霄。
大军开拔,如黑色铁流涌向瓜州城。然而,越是靠近,城头越是寂静得可怕。
往日虽经苦战,总有残破的旌旗飘动,有伤兵的呻吟隐约可闻,今日却死寂如墓,连一只飞鸟都不见掠过。
而嵬名阿埋、杨守全等人心中那团建功立业的热火,仿佛被浇了一瓢冷水,升起一股莫名寒意。
嵬名阿埋勒住战马,抬手止住大军前进。
“不对劲……”他眯眼望着那洞开的、破损的城门。
“那慕容复诡计多端,莫非有诈?”妹勒都逋驱马靠近,面带忧色。
“诈?哈哈哈!”杨守全嗤笑起来。
“依末将看,定是那虚竹驸马带着他的娇妻李清露公主溜之大吉了!”他说罢,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周围亲兵也随之哄笑。
嵬名阿埋眉头紧锁,妹勒都逋的玩笑并未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他更觉不安。“先锋营,上前探查!撞木准备!”
一队轻骑小心翼翼靠近,围着城墙绕了半圈,回报并无异常。数十名健卒扛着巨大撞木,呐喊着冲向城门。
“咚!咚!咚!”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清晨传得老远。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城门,不过十来下,便轰然洞开,扬起一片尘土。
城内景象,豁然开朗。
没有严阵以待的守军,没有冰冷的箭簇,只有断壁残垣,散落的破烂兵甲。
一座空城!彻彻底底的空城!
连平民百姓都不见了去向!连阵亡将士的尸首都一具不见,显然被仔细清理过。
“跑了?他们竟然跑了?!”杨守全策马入城,站在空旷的街心,环视四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蓄力已久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处,暴怒之下,他飞起一脚,将旁边半截焦黑的木梁踢得粉碎。
“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尤其是李公主,她是梁太后点名要的人!”妹勒都逋咬牙切齿,眼中杀机暴涨。
嵬名阿埋却捻着胡须,沉吟道:“将军息怒。慕容复用兵,虚虚实实,不可不防。”
“他弃守瓜州,西面唯有沙州小城,无险可守,此去皆是戈壁荒漠,他为何自入死地?恐有埋伏。”
“埋伏?哈哈哈哈!”杨守全怒极反笑。
“三四万残兵败将,饥渴交加,士气低落,就算有埋伏,在我二十万铁蹄之下,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们丢弃分明已是穷途末路!此乃天赐良机!”
妹勒都逋连声附和:“若让他们逃入西域,与回鹘人勾结,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嵬名阿埋面色难看,却依旧坚持:“慕容复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我等还是等一等,再有二人前来,我却放心。”
“哦?哪二人?”杨守全皱眉。
“梁太后已请动国师阴山老祖座下两大弟子,魔罗尊者与冰河尊者,前来助阵。算时辰,也该到了。”
“有二位法力高深的尊者压阵,任他慕容复有千般诡计,我等也能以力破之,万无一失。”
杨守全和妹勒都逋闻言,神色稍缓。
阴山老祖名震西夏,修为通天,其大弟子魔罗尊者亦是深不可测,冰河尊者能引动风雨雷电,更是一大助力。
时至午后,果然见远方两道身影疾驰而来,其速之快,远超骏马,眨眼便至近前。
左边一人,身着色彩斑斓的服饰,银饰叮当,身段婀娜曼妙,容颜娇媚艳丽,一双媚眼水波流转,勾魂摄魄,正是魔罗尊者。
右边一人,则全身笼罩在一层淡蓝色的寒气之中,面色冷峻如冰,双眸开阖间寒光四射,自然是冰河尊者。
二人到来,只是对几位将军微微颔首,神态淡漠,带着方外之人特有的倨傲。
妹勒都逋杨守全虽不喜二人态度,但知是强援,信心倍增。
那嵬名阿埋却不以为意,当即与诸将点齐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出瓜州,直扑西面沙州。
魔罗与冰河二位尊者则施展玄妙身法,如轻烟鬼魅,随军而行。
大军西出,沿途果然可见慕容复军队仓促逃窜时丢弃的破损帐篷、生锈刀枪、甚至一些空空的粮袋。
这一切,都让嵬名阿埋、杨守全、妹勒都逋等人愈发坚信对方已是强弩之末,溃不成军。
追至沙州,景象竟与瓜州一般无二!又是一座空城!
仅剩的老弱妇孺,面对凶神恶煞的西夏军,吓得魂不附体,只知用手指着西方沙漠,语无伦次。
妹勒都逋看着西面一望无际、死气沉沉的戈壁,皱眉道:“西面只有死亡之海罗布泊,他们竟逃入了那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杨守全已是急不可耐:“罗布泊环境恶劣,正是他们的葬身之地!全军追击!务必在他们逃入西域前,将其全歼于荒漠之中!”
嵬名阿埋此次也未再反对,有两位尊者在侧,他胆气壮了许多,传令道:“全军追击!活捉李清露公主、虚竹驸马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魔罗尊者凝望西方,那被烈日炙烤得空气扭曲的戈壁深处。
她秀眉微蹙,她灵觉远超常人,隐隐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如同潜藏在沙海下的毒蛇,令人心悸。
“诸位将军,”她开口,声音娇媚却带着一丝凝重。
“穷寇莫追。罗布泊非同寻常,流沙、盐壳、幻境遍布,更兼那慕容复智计百出,极善利用地利,恐有埋伏,还需谨慎。”
“埋伏?”杨守全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尊者多虑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咱们拥虎狼之师,携大胜之威,纵有埋伏,一路碾压过去,也能将其碾为齑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追!”妹勒都逋亦是热血上涌,连声催促。
嵬名阿埋当即下令,大军士气高昂,如同开闸洪水,沿着沙漠中依稀可辨的车马痕迹,汹涌扑入罗布泊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