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言述自己心里面没有想法，这是不可能的。
他和言赴海是目前彼此之间唯一有着亲缘关系的存在，言赴海对他十分看重，而他也十分敬重他。
所以他有很多内心深处的想法，其实没有避让着言述。
例如他对alpha的看重，例如他想让自己尝试他说的“手段”，去变成这个社会上占据主导地位的alpha。
言述自己其实是知道这个一直以来都手握大权、叱咤风云大半人生的老人其实骨子里是极为不安分的。
他……其实对言赴海也有着深深的怀疑。
不然他也不会在家里看到陆立身的时候，就直接发消息告诉姜辞。
只是，当这个事情捅到明面上来的时候，当这个事情在姜辞的嘴里有了更多验证的证据的时候，他……果然还是有些情理上的不愿相信。
不愿相信……他的外公，会和这样一个人有交集。
程月寻在突然的沉默中慢腾腾地抬起头，看看眉目沉静的姜辞，又看看面色变幻的言述，在他们怪异的氛围中淡声开口：“姐姐，我想去洗手间。”
姜辞转眸看向他，他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言述身上的目光转而对上她，朝她笑笑。
闻言，言述也跟着看向他。
两人都从程月寻的话语和表情中意识到什么。
“……那我带你去。”言述道。
程月寻点点头，站起身跟在言述后面和他一起往花园外走去。
姜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很快收回自己的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桌子的茶点上。
冒着热气的褐色茶液，盛装在精致的瓷白容器内。托盘上盛放色泽艳丽的小蛋糕，切割得大小几乎完全一致，旁边的曲奇小饼干上面缀着巧克力颗粒。空气中盈满甜蜜的味道。
这个亭子位于背风处，四周的园景安排错落有致，别出心裁地将呼呼吹来的寒冷北风挡住，旁边不知安置了什么仪器，让亭子里的温度即便是在这个时候，都不会感觉十分寒冷。
姜辞拈了两块小曲奇放进嘴里，言家糕点师的技艺高超，酥脆的口感与苦甘绵密的巧克力在她的口腔中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这边，您请……”
她刚微微眯起眼睛，将自己的心情稍微切换到享受状态，就听到另一边的入口传来人声，并且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会过来？
姜辞心里升起这么一个疑惑，正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意料之外的人便出现在自己眼中。
姜辞不言不语地看着那两道人影不断靠近，对方的出现几乎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应该在这个时候好好思考为何两人会在此处相遇，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她的脑子里短暂空白，只是坚持着将自己的目光与其追随。
“……这里……”裴颂今刚轻微颔首，起了个话头，便敏锐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眉心褶皱稍起，裴颂今循着视线方向转眸看去，没想到看到姜辞清冷疏淡的眉眼。
“姜小姐。”
裴颂今正处于怔愣状态，旁边的徐伯就已经率先开口，脸上的惊讶愣神也跟着被礼貌温和的笑容替代，“没想到您在这里。”
方才他们在里面的时候，徐伯确实中途离开了。
姜辞对于他惊讶自己在花园里的态度不置可否，只唇角微勾，等着对方先说话。
“这位是陆先生的养子，裴颂今先生。毕竟陆先生和老爷在谈话，我想着他可能会觉得有些无趣，便做主带他过来了。”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阿述带阿月去洗手间了。”听到徐伯的解释与问话，姜辞淡笑回答。
两人站在亭子外，因为花园设计的原因处于较低的位置，此时都仰着头，视线上抬看向她。
姜辞轻轻歪头，似乎是思索过后问：“那裴先生要不要上来？刚好我也在等我的父母和言老爷子谈话结束。”
徐伯也循着她的问话看向身边的裴颂今，后者顶着两人的目光，只与姜辞对视着，点点头：“好。”
徐伯跟着一起上来，目光在亭子中央桌上摆放的茶点上停顿片刻后，轻声道：“如若有什么需要的话，姜小姐差人来叫我便是。”
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留在这里打扰他们。
姜辞微笑着轻轻颔首。
徐伯说完这句话之后很快离开。
姜辞重新坐回位置上，身旁的裴颂今似乎是顿了顿，才跟着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陆先生的养子？裴先生竟然还有这一层身份。”
姜辞给裴颂今倒了一杯热茶，尾音上翘，像是一把小钩子，钩挠一下裴颂今的耳朵。
他确实没有跟姜辞说过这个事情。
之前也觉得没有这么说的必要。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原先的想法在现在时局的变化中发生改变，更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被那位老管家直接带到姜辞的面前。
心中万念闪过，裴颂今侧眸看着alpha精致白皙的面容，目光落在她上勾的唇角，最终还是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姜辞正要继续调侃他，后者就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抚上她搁在桌上的手。手指勾着她的指尖挑起空隙，然后将指尖伸入其中。
他的手指冰凉，似乎是因为刚才一直在寒冷的室外，此时在温暖的亭子里，这份冰寒就愈加明显。
姜辞手指微蜷，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任由他的动作。只是面上依旧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怕被别人看见吗？裴先生。”
裴颂今如愿以偿地把自己的手指钻进她的手指缝隙，与她十指相扣。
体魄强健的alpha并不畏惧寒冷，在这个做了防风保暖的亭子里更是如此，滚烫的掌心像是一颗小太阳一样灼烧着他冰冷僵硬的手，而她因为自己动作稍稍软化的冷淡眉眼更是凭借对视的媒介刺挠他的心。
她……应该没有为自己的隐瞒生气吧？
裴颂今仔细打量姜辞的表情，后者并没有透露出自己态度的蛛丝马迹。
“不要这么叫我。”
裴颂今低声道，拉着她的手放到桌子下面，避开了外面可能存在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