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嗔念,斩怨愤,平息一切心中怒火?似乎只有达到心如止水、金刚不动,才能安然渡湖。
但让他此刻放下心中一切因不平而生之嗔怒,心如古井无波,那与自毁道基有何异!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沸腾的、散发着无穷恶意与高温的赤红业火之湖。断嗔?斩念?那是此地规则的解法,是灰袍僧人在第一层所言的“放下”,是另一条“放下”之途的延续!
而他要走的,是那条“背负”之道!
业火焚身?他体内就烧着一簇业火!
嗔毒蚀魂?万兵反噬?皆为世间怨念与怒火的结晶?很好!你们引动我心中嗔念,欲吞噬我……那我便反过来,以你等为柴薪,助我锻造这业火道途!
“呼……” 正阳长长吐出一口灼热白气,目光锁定湖左手边那扇火焰之门,眼中没有畏惧,反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他不是要斩断嗔念,而是要借这嗔狱之毒火,淬炼自身!
“既要渡,那便渡个痛快!”
他低吼一声,体内混沌金丹疯狂旋转,三色本源在眉心那一点造化规则统御下骤然迸发,破云枪如潜龙出海,枪尖嗡鸣,悍然刺入沸腾的赤红业火之湖!
枪尖轰然刺入赤红湖面,如滚烫烙铁浸入沸油,粘稠业火瞬间暴怒,裹挟着万载沉淀的怨毒与炽烈,顺着破云枪的枪身疯狂反噬而上。
身上本就残破的衣物瞬间化为灰烬,经历过石山地狱千锤百炼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碳化、剥落!剧烈的痛楚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入每一寸神经,痛得他眼前发黑,喉头喷出滚烫的血雾,又瞬间被高温蒸干。
同时一股更为致命的精神冲击顺着枪身、肌肤甚至每一个被灼伤的毛孔,疯狂灌入他的识海。那不是简单的热浪,而是汇聚了湖中万兵无数代前主人留下的最纯粹憎恨、暴怒、杀戮欲望、怨毒以及不甘陨落的滔天嗔念!
亿万亡魂的诅咒,无数强者临终的怨气嘶吼,瞬间化作毁灭性的精神风暴,狠狠撞向正阳的神魂壁垒!
心田幽蓝业火如同被泼了滚油,轰然暴涨,冰冷的灼痛与外在的炽热,精神冲击的狂怒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神魂彻底撕碎!
“蠢货,快撒手!这是万兵嗔念,是万载怨毒!它会污染一切!啊啊啊!” 识海深处,血髓残魂爆发出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带着纯粹惊恐与绝望的凄厉尖嚎:“疯了!你这个小疯子!你他妈捅了马蜂窝了!快退!”
“闭嘴!老鬼!” 正阳在剧痛与狂怒的洪流中守住最后一丝清明,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既是燃料,那便……烧得更旺些吧!”
残魂的咆哮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鸭,扭曲变形,充满了对彻底湮灭的无边恐惧。它寄生在正阳识海,此刻首当其冲,那粘稠恶毒的嗔念风暴无视一切防御,疯狂侵蚀着它本就残破的魂体本源,几乎要将它彻底撕碎、同化为湖中新的怨兵!
正阳自身更是如坠无间,眼前的赤红业火扭曲变幻,时而化作师父染血的背影,时而化作正潜被尤岚强行掳走,时而又变成姜悦沉睡苍白的面容,所有被他压抑的愤怒、仇怨、不甘、焦虑——属于他的“嗔毒”,被湖中万念无限放大点燃!
剧痛、怨毒、恐惧!三重炼狱同时降临!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天地熔炉的顽铁,正被神魔巨锤无情锻打,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想……吞噬我?抹杀……我的念?”正阳的意识在无边嗔毒与业火焚烧中摇曳欲灭,血红的双眸却爆发出比业火更狂烈的执拗光芒。“给我……滚开!”
他五指如铁箍般死死扣紧滚烫的枪身!体内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核心深处那一点造化规则的烙印骤然点亮!这一次,不再是凝聚于指尖发出毁灭一击,而是将这统御万道的规则之力,悍然灌注于自身——以自身为器,以破云枪为器,以这漫天嗔念业火为锤!
“造化归墟!疾!”
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志波动以正阳为中心轰然荡开,眉心灰影大放光明,如同熔炉核心。侵入体内的狂暴嗔念、附着在枪身上的粘稠业火、心田暴涨的幽蓝火苗……所有毁灭性的力量,在这股造化规则的统御下,被强行纳入一个狂暴的循环。
造化归墟指的湮灭之力并非指向外界,而是化作最精密的锻锤,狠狠砸向涌入自身血肉筋骨与破云枪的业火之上!
正阳身体猛地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握枪的双臂皮肤瞬间焦黑、龟裂、崩碎,露出底下同样在业火与湮灭之力双重作用下迅速碳化、又在新生机催发下疯狂重生的赤红筋肉。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又被奔涌的星辉灵粹和造化生机强行弥合,每一次弥合都变得更致密、更坚韧,隐隐透出金属般的暗沉光泽,血液在沸腾蒸发,又在心脏泵动下重生,变得更加粘稠炽热,如同流淌的熔岩!
破云枪更是首当其冲!枪身剧烈震颤嗡鸣,原本布满裂痕的枪杆在赤红业火的煅烧下嗡鸣,枪尖更是被烧得赤红透明。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在枪身上浮现哀嚎,试图污染枪灵,却被造化归墟之力强行碾碎炼化。
枪身内蕴被彻底激发,与侵入怨念碎片疯狂对抗,枪杆之上,原本模糊的雷纹变得清晰如刻,更缠绕上了一道道幽蓝与赤红交织的诡异火痕,散发出焚灭与怨毒并存的气息。
“疯子!疯子!连自己都不放过!” 残魂的嘶吼带着彻底的恐惧,它在正阳的识海中被业火与造化之力形成的恐怖旋涡撕扯,如同风中残烛,魂体不断逸散出被污染的暗红烟气,本源飞速流逝。
正阳充耳不闻,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志极限,心田深处那点灰袍僧人留下的金印骤然亮起。烙印其上的晦涩梵文:“业火焚身,亦照本心,执念如火,锻铁成钢。心之所向,外物难移。真我如镜,蒙尘复明…”如同洪钟大吕在他濒临溃散的识海中炸响!
原本被万兵嗔念无限放大的仇怨、焦虑、暴怒,如同蒙尘的镜面被佛语骤然擦拭,冰冷灼烧的业火,不再仅仅是焚身的酷刑,跳跃的幽蓝光芒,仿佛化作了映照他“本心”的明灯。佛语流转,带来一丝奇异的清凉与明澈,并非熄灭他的执念之火,而是让其燃烧得更加沉凝、纯粹。
“锻铁成钢!”正阳低吼,眼中疯狂不减,他能更清晰地“看”到自身血肉筋骨在毁灭与重生中飞速蜕变,更能精准引导破云枪在业火与造化归墟的狂暴淬炼下,向着某种本质的升华冲击。佛语非是枷锁,而是磨刀石,助他在嗔毒业火中,将自身道心与意志,锤炼得如同业火锻造的神铁。
他顶着无边剧痛与精神冲击,在沸腾的赤红湖水中,艰难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步湖心!
整个业火之湖瞬间“活”了过来,如同苏醒的凶兽,沉眠湖底、散落湖面的无数骸骨兵器——断裂的巨剑、残缺的魔刃、锈迹斑斑的长矛、甚至巨大的不知名兽骨,它们的本体剧烈震颤起来。
第一柄白骨巨刃如同离弦的血箭,撕裂粘稠的业火,带着撕裂神魂的尖啸与浓得化不开的怨恨杀气,直刺正阳心脏!紧接着是第二柄锈迹斑斑、缠绕着无数怨魂虚影的三叉戟!第三根如巨蟒脊椎般的骨鞭!第四块燃烧着蓝色磷火的巨大魔兽头骨!第五柄…第十柄…第一百柄!
万兵齐发!怨兵化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