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的木招牌在初秋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思雨用软布擦完最后一块玻璃杯，把林薇母亲亲手做的防烫杯套套了上去，抬头看见老周正蹲在吧台边给多肉换盆。“子涵和熙晨说这周末过来，”她往玻璃罐里续了把桂花，“你把后院那套竹编桌椅擦出来，咱们几个好久没聚聚了，正好她们一起过来，咱们可以泡点新茶。”老周应着声，手里的小铲子没停，“我前几天刚从花市淘了两盆九里香，摆院子里正好。”
周六下午四点，丁子涵拎着个帆布包先到了。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包里鼓鼓囊囊塞着新写的毛笔字，“给你带了副对子，‘晚风留客饮，秋月伴花眠’，挂吧台后面正好。”朱熙晨去买喝的了，待会儿就到，思雨刚把字卷展开，朱熙晨就踩着滑板来了，手里还拎着袋刚出炉的绿豆糕“刚出炉的，还热乎，正好配下午茶。”“我刚刚发现点外卖似乎更划算，出门前我就点好了，估计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两人刚来院子里坐下，还没端起茶杯，巷口突然涌来一群背着相机的游客。领头的大姐举着导游旗喊：“前面就是网红清吧‘拾光’，大家可以进去歇歇脚！这里人均消费很便宜的，他们家特色就是老板娘特调的小酒和经典摩卡咖啡一绝，他们家的蝴蝶酥也是很出名的，是我吃过除了国际饭店以外，目前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了。”
二十多个人瞬间把一楼挤满了，吧台前的队伍排到了门口。思雨正手忙脚乱地招呼，丁子涵眼见忙不过来了，连忙招呼朱熙晨穿上围裙，带上口罩，手套，一起去水吧帮思雨打下手。很快，丁子涵就已经挽起袖子开始擦起了杯子，告诉思雨，“我在酒吧和咖啡馆都做过兼职，调饮和调酒做咖啡，我都oK的，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朱熙晨则跑去搬来一把椅子，“大家先看下菜单，点好的客人可以招手，我可以去找你们，你们可以坐着看会儿电视，调好之后，我第一时间端到您的面前。朱熙晨一边引导大家落座，可以直接在座位上下单，表示如果感兴趣的话后院也还有空位！”
为了让大家消停下来，老周在后厨端来了煮好的壶酸梅汤，阿琳则把刚烤的曲奇装盘，分发给了大家。原本清闲的午后突然像被按下快进键。有游客举着手机拍木招牌，有小姑娘对着“小满”的菜单拍照，丁子涵给客人递杯子时，还不忘提醒：“窗边光线好，拍出来的照片显温柔。”朱熙晨则拿着老周的多肉给大家介绍：“这盆叫‘桃蛋’，摸起来像婴儿的脸蛋。”
傍晚六点，游客渐渐散去大半，只剩角落一桌还在喝酒。穿花衬衫的男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看见丁子涵路过，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妹妹，哥哥今天开心，陪哥哥我喝几杯，这桌单隔壁桌我就都买了，见丁子涵毫无反应，随即掏出一沓钞票，“乖妹妹，听哥哥的，你喝了这些酒，这些钱也是你的，不然你就是不给哥哥面子，那就谁也别想走了！”丁子涵试图挣脱开来，可是那大哥手似乎更不老实了，丁子涵瞬间皱了皱眉头：“先生，您自重，请您放手。”
朱熙晨恰好刚端着空盘过来，见状立刻上前：“先生，您好！她也是客人，我陪您喝怎么样？”花衬衫男人甩开他的手，唾沫星子喷到桌上：“你别管我，老子就要她陪！你tm算哪根葱？竟然管起老子来了！我看你是不想混了！你去附近打听打听，别不识趣，赶紧滚！”说完不耐烦的让朱熙晨赶紧滚蛋！
朱熙晨压了压情绪，她可以骂自己，也许自己可能一笑而过可是她这么对丁子涵，她可忍不了，尽管丁子涵一直拉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尽管朱熙晨再三克制，脸都涨红了，“你说话客气点！”男人猛地拍了下桌子，酒瓶震得直晃：“怎么？想打架？”他突然掏出手机，镜头对准朱熙晨，“我告诉你，我的这些哥们儿现在都在现场直播呢，你动我一下试试！”
看到这个场景，周围的游客纷纷掏出手机录像，思雨刚跑过来想劝，朱熙晨已经被那句“直播”激怒了：“我不跟你计较，可你别太过分了！”他伸手去夺手机，花衬衫男人顺势一推，朱熙晨踉跄着撞到吧台，后腰磕在桌角上。“你还敢动手？”男人跳起来就往朱熙晨身上扑，两人瞬间扭打在一块儿。丁子涵想去拉，被男人的同伴拦住，老周抄起扫帚刚要上前，就被思雨拉住：“别冲动！”
已经有游客已经报了警，警笛声从巷口传过来时，朱熙晨的嘴角破了，花衬衫男人的胳膊被划了道血口子。两人被警察带走时，男人还举着手机喊：“大家看啊！这个网红清吧雇人打人啦！”朱熙晨挣扎着辩解：“是他先动手的！”声音却被警笛声盖了过去。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碎玻璃散在地上，曲奇罐滚到角落。丁子涵蹲下去捡杯子碎片，手指被划了道小口子，“都怪我，要是我没路过就好了。”思雨拿创可贴和碘伏给她简单处理了伤口，“没事没事，别多想，这跟你有啥关系，明明是他们耍无赖，你和朱熙晨也是好意，看我们忙，还免费给我们干活，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们！。”生怕丁子涵太自责，思雨还邀请丁子涵去后院，尝一下今天现熬的酸梅汤，去去火！
老周默默扫着地上的狼藉，“我看那男的手机一直没关，估计这会儿网上已经传开了。”
果然，很快阿琳就刷到了直播回放，那个花衬衫男人配的文案写着“网红清吧‘拾光’纵容员工打人，游客被打还被讹钱”。评论区已经吵翻了，有人骂酒吧没规矩，有人说游客耍酒疯，还有人把朱熙晨推人的画面截了图，说他“看着斯文，下手真狠”。
夜里十点，派出所打电话过来，说可以去接人了，思雨和丁子涵才从派出所把朱熙晨接了回来。朱熙晨也是损失惨重，嘴角即便是贴着纱布，也感觉肿了一大块，眼神蔫蔫的，嘴里充满了愤恨与不公：“警察说算互殴，我们赔了他两千医药费，他赔我一千五。”丁子涵叹了口气：“不过还好，他已经当着警察的面把直播的视频已经删了，表示不会有任何备份，但估计有人录屏转发了，刚才我同学还问我是不是在酒吧打架了。”
思雨给他们倒了杯温水：“不关你们的事，是他故意挑事。”话虽如此，丁子涵心里却沉甸甸的——治安事件记录会影响酒吧声誉，流传的视频更是堵不住的嘴。老周突然说：“明天先停业一天吧，我们正好也把店里收拾下，顺便想想该怎么做出回应更妥当一些。”
第二天一早，思雨刚在门口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就看见老爷子拎着搪瓷缸来了。“我听修鞋的老张说了，”他往石桌上放了个油纸包，“这是老婆子刚蒸的红糖糕，昨晚你们都没睡好吧，我家老婆子都说了，生活苦的话就吃点甜的，吃点甜的能宽心。”思雨看着刚出炉的带着热气的蒸糕，也顾不上烫了，刚咬了口糕，“真好吃！”随即叫来阿琳和老周、小王，一起都来尝尝。
在得知大概原委之后，就听见老爷子掏出手机：“我儿子说他认识几个小明星，也认识几家公关公司，说是搞宣传很厉害的，我怕儿子联系他们帮帮忙，想想主意看看怎么把视频压下去。”
电话接通时，老爷子对着听筒喊：“小宇啊，你上次说的那个民谣歌手，不是想找个有烟火气的地方演出吗？来‘拾光’啊，这儿好得很！我每天都来坐坐的，很有人情味的小店，我很喜欢的！”他挂了电话，冲思雨笑：“没问题，已经妥了，我儿子答应了，他说这周末带歌手过来，顺便可以帮咱们用镜头拍摄点场景，帮我宣传下、澄清下。”
周六下午，巷口突然停了辆商务车。穿白t恤的年轻人背着吉他下来，正是最近很火的民谣歌手阿杰。他跟思雨握了握手：“我爸说这儿的桂花酒比酒吧的调饮有味道，特意来尝尝。”演出定在晚上七点，阿杰没要场地费，只说：“给我杯‘故园’就行，我正好想唱首新歌。”
消息不知怎么传开了，傍晚五点，酒吧门口就排起了队。有小姑娘举着阿杰的专辑，有中年人拿着相机，连穿旗袍的淮剧演员都来了，“我带了几个戏迷，给你们捧捧场。”丁子涵帮着挂彩带时，突然笑了：“没想到咱们还能搞成小型演唱会。”朱熙晨则在调试音响，“我大学组过乐队，这活儿我熟。”
七点整，阿杰抱着吉他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月光正好落在他的琴弦上。“今天唱首《巷口》，”他拨了下弦，“写的是每个城市里，愿意留盏灯等你的小地方。”歌声漫过院子时，没人再提打架的事，有人跟着哼，有人举着手机录视频，花衬衫男人留下的阴霾，像是被晚风悄悄吹散了。
演出结束后，阿杰喝着“故园”说：“下周我带乐队来，你们这里环境真不错，不如咱们平时可以搞个常驻演出。当然我也是个建议，具体还要看老板的计划。”说完就准备坐车离开，留了个常联系的手势。
突然有游客举着手大声呼喊道：“老板，会有阿杰在这里驻唱了吗？我要办会员！我要充钱！充多少钱可以买断前排位置！”一个说完，其他顾客也纷纷都想询问老板是否有驻场，表示有驻场就办卡，一时间，思雨看着阿琳，看着老周，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突然老周拿起喇叭表态了，从下周开始，我们开始邀请歌手驻唱了！有需要办卡的小伙伴可以联系我，这三天办卡充值的小伙伴均有百分之二十的金额赠送，如果帮忙发抖音，集齐88个赞，另外多赠送百分之八的充值金额，所有金额五百起充。
思雨看着眼前的热闹，突然想起老爷子早上的话——生活就像巷口的路灯，偶尔会被乌云挡着，但总会有光透过来。短短几个小时，店里入账十三万。有一个客户一下就充了三万，只是因为思雨夸了她女朋友真好看，真有气质！
而此时，丁子涵和朱熙晨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丁子涵收拾杯子时，碰了碰朱熙晨的胳膊：“之前是我太急了，不该怪你。”朱熙晨挠了挠头：“我也不该冲动，差点毁了思雨的店。”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别扭像被歌声洗干净了。
思雨站在吧台后，看着老周给阿杰续酒，看着阿琳给客人装曲奇，突然在黑板上写了行新字：“风雨过后，总有桂花落进酒杯里”。她知道，往后还会有麻烦找上门，但只要身边有愿意递热茶的人，有能一起收拾残局的朋友，再难的日子，也能酿成有滋味的故事。
打烊时，朱熙晨正擦着吧台边缘的水渍，忽然停下动作，语气里依然带着一点懊恼又认真的劲儿：“下次再有游客来，遇到再难缠的情况，我肯定先攥紧拳头数到十，绝对不冲动了。”
丁子涵刚把最后一块曲奇装进铁盒，闻言笑着回头：“我教你个更管用的——下次再遇到较劲的，别管他说什么，先递杯冰镇酸梅汤过去，或者干脆低头笑一笑，说句‘您消消气’。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急的火气，遇着软乎乎的态度也得降三分。”
思雨拎着钥匙准备锁门时，眼角瞥见窗台上的搪瓷缸——一看就是老爷子忘在这儿的。缸里还剩小半杯枸杞茶，褐色的枸杞沉在杯底，像藏着个不必言说的温柔秘密。她忽然想起这些天老爷子每天准时来坐，想起他没多说一句安慰、却默默让儿子帮忙的举动，心里轻轻一动：原来那些最坚实的支撑，往往藏在不起眼的陪伴里，像暗夜里的灯，不耀眼，却足够让人撑过最难的时刻。
晚风裹着桂花香漫过来，混着院子里月季的甜气。思雨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清润的香。她望着巷口昏黄的路灯，忽然觉得这半退休的日子，真像首慢慢唱的歌——有跑调的时刻，有突然的停顿，却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节点，飘来一段让人心里发暖的旋律，把所有的起伏都酿成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