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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这怨不得我

隐隐约约传进耳中的几声在山谷里回荡的枪声,把闭目调息的陈敬惊醒,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了看地下室那两扇紧挨着天花板的小窗户,窗外漆黑一片,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外面却又没了动静,他的两边脸上,红白分明,裹着他的黑布口袋,左面往外冒着一丝丝蒸腾的热气,而右面则泛起了一层冰花,陈敬略感不耐地晃了晃上半身,借着地下室里那盏昏黄的灯,低下头,盯着黑布口袋仔细地打量,猛然想起,师父玄阳道长前段时间曾经和他说过,什么时候他能让自己左右两边身体里相互隔绝的阴阳两气融会贯通,什么时候他才算是真的长了能耐,陈敬便试了几次,运转气息时,把自己的双手掌心和两脚的脚心相对,先是尝试着用左边的那股炙热的气息去冲击右边身体里的阴寒之气,却没料到,两边的气息相互撞击,斗了个旗鼓相当,反倒是让他全身都麻木酸软得半天不能动弹,这样来回试了几次之后,陈敬便不敢再乱弄下去,他问师父,玄阳道长沉吟良久,然后才说道:“得想个法子,把你自己与外界的阴阳两气隔开才行!”想起师父的话,陈敬突然笑了起来,把裹在身上的黑布口袋看了又看,自言自语道:“宝贝儿,借你一用!”

黑布口袋还算宽大,刚好能让他把两腿曲起,盘坐在床上,陈敬把两只脚互相蹬着,脱掉了鞋子,两条胳膊却被口袋外面的绳子紧紧地捆住,不能随心所欲地伸展开,他便使劲儿地挣了挣,把两条小臂挪到了小腹前,双手勉强能掌心相对地互握在一起,陈敬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门口看了看,细听了一下声音,除了刚才的那几声枪响之外,四处都是一片静悄悄的,放心地盘算了一番后,便缓缓地把双眼微微闭上,左半边脸皮瞬间红了起来,黑布口袋的左侧,从上到下,随着他的缓慢有力的呼吸,跟着一起一伏,陈敬突然又把呼吸的速度加快,黑布口袋的左侧竟然慢慢地鼓了起来,而包裹着他身体右侧的那一面的口袋,仍然是瘪着的,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一鼓一瘪,正好以他身体正中间为界线,陈敬的左边面皮,此刻红得好像要喷出血来,他又放缓了呼吸的频率,口袋里面左侧的那股炙热的气息终于越过了界线,向右侧蔓延了过去,本来贴在他右侧身体上的那层黑布,慢慢也鼓胀起来,就在这时,陈敬左边的嘴角流出了一股黑红的血液,紧跟着,左面的鼻孔和眼角,也有血渗出,摇摇欲倒的陈敬,右侧身体颤栗,右边的脸皮一瞬间变得惨白,黑布口袋里面如同爆豆一样噼啪作响,随后,他右边惨白的面皮上,陡然间,泛起了几丝红晕,陈敬大喝一声,嘴一张,喷出一口黑血,接着就听见黑布口袋里面一声炸响,陈敬往后便倒。

山洞里,体型稍小的那只黄皮子蹲在离张弛不远的地方,有些不安地把脑袋向后缩着,它扭头看了一眼在洞口处一心一意站岗放哨的同伴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试探着一步一步地向张弛走近,绕着躺在地上的张弛转了一圈后,停在张弛的胸前那里,伸着鼻子闻了几下,嘴里轻轻地咔咔了两声后,便抬头向洞顶上看去,一双小眼珠眨巴个不停,似乎有些迷惑,正要后退,张弛的嘴微微动了两下,发出两声不连贯的咔咔叫声,黄皮子被吓了一跳,立即收回看向洞顶的目光,盯在张弛的脸上,张弛嘴里叫出那两声之后,便不再有声音,身子也是一动不动,黄皮子马上又把脑袋仰起来,对着洞顶细看,跟着便把两条后腿儿直立,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不停地作揖,躺着一动不动的张弛,突然又发出几声轻笑,洞口的那只黄皮子听到动静,正要跑过来,却被那只体型稍小的黄皮子用尖利的咔咔声拦住,只好留在洞口,眼睛却也被洞顶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一下子愣在那里,接着,两只黄皮子的眼神儿似乎被从洞顶上下来的那个东西吸引着,一齐落在了俯卧在干草堆上的阿健身上,阿健冷不防地动了起来,他翻身坐起,两眼却是目光无神,缓缓地站起身子后,对着躺在洞角的张弛便走了过去,那只一直直立着的黄皮子立即冲到阿健的身旁,对着他叫了几声,随后便倒在地上,身子扭来扭去,洞口的那只黄皮子也立马跑过来,跟着一起叫个不停,阿健却像没听到一样,在张弛的身边蹲下,伸手就把蒙在他两眼上的布条拽了下来,接着就要解开绑着张弛双手的那根鹿筋细绳,没想到, 扯了几下,却没解开,反而越捆越紧,木呆呆的阿健便停手,蹲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起身回到自己的那堆干草上,照之前的样子趴下后,两只胳膊和两条小腿又向后面抬起来。

两只急得原地直转圈的黄皮子盯着阿健的后背上,目光又是一齐缓缓地随着什么东西移到了张弛身上,体型稍小的那只黄皮子正要跳到阿健的身边时,张弛一边在嘴里发出咔咔的声音,一边坐了起来,瞪着两只眼睛,对着洞里四处打量,嘴里问道:“魏见秋去哪儿了?”话一出口,就自嘲地笑了笑,对着两只不知所措的黄皮子抬了抬下巴,体型稍小的黄皮子对另外一只叫了一声,那只黄皮子听话地跑到洞口,对着外面看去,回头咔了几声后,体型稍小的黄皮子抖了抖满身皮毛上的灰尘,抬头看向张弛,接着便又直立起来,对着张弛作揖,张弛盯着它看了几眼,把两条胳膊在后面用力地挣了挣,转过身,把后背冲着那只黄皮子,嘴里又学着老大,咔咔了两声,黄皮子犹豫了一会儿,转头对着洞口处看了又看,便慢慢走到张弛的身后,张弛扭过脸来,对它鼓励地一笑,说道:“看看你能不能帮我解开!”没成想,那只黄皮子刚把嘴凑到绑着他的鹿筋细绳跟前,便像触电一样向后蹦去,口中尖叫个不停,明显是受到了惊吓,张弛皱起眉,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魏见秋的这根绳子,不是凡物,黄皮子靠近不了,他泄气地又把身子转了回来,对那只两眼中弥漫着惊恐之色的黄皮子安慰道:“别怕!不让你来帮着解了!”见那只黄皮子仍然惊恐地向后退去,便立马学着老大,轻轻地叫了几声,那只黄皮子才停住脚,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张弛不再出声,转头盯着旁边趴在草堆上的阿健,心中纳闷儿道:“帝豪的新老板,怎么也被魏见秋弄到这里来了?”

想到此处,他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两条腿,走到阿健的身边,看着他趴在地上的诡异姿势,扭头对那只不敢和他目光对视的黄皮子说:“能不能把他整醒?”说着,用脚轻轻地踢了踢阿健,那只黄皮子好像是明白了张弛的要求,马上紧张地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张弛跺了跺脚,它可怜巴巴地瞅着张弛,见他对着地上趴着的那人不住地用下巴指点,只好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阿健的耳边叫了几声,接着便一口咬在他的脸上,阿健身体抖动了几下,嗓子里嗬嗬作响,跟着便从嘴里吐了几口绿痰出来,向后支棱起来的四肢放了下去,停了片刻,慢慢坐起,张弛吃惊地发现,这人的两只眼睛里,空洞洞地没有生气,他细想了一下,猛然醒悟,难怪刚才自己魂魄立体,上这人的身的时候,那么轻松自如,很明显,这人应该是被魏见秋抽了魂儿了,张弛低头看着坐在地上表情呆傻的阿健,叹息了一声,说道:“魏见秋!你出手这么狠!有必要吗?”话音还未落下,就听有人在洞口那里接了一句:“不狠,我活不过明天!”张弛扭头看过去时,一只黄澄澄的东西被从洞口扔进洞里,掉在地上后,滚了两下,便不动了,张弛定睛看去,正是洞口的那只黄皮子,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此刻已经鼻口流血,死得不能再死了,他身后那只黄皮子口中尖叫了一声,冲着地上那只黄皮子跑过去,拿嘴在它的身上拱来拱去。

张弛闭了闭眼,猛地睁开,对已经钻进洞里的魏见秋怒目而视,问道:“魏见秋,听你召唤受你驱使的野兽,你也忍心下手?”魏见秋不答他的话,对着一死一活的两只黄皮子走过来,张弛见他面色不善,立马走过去,拦在两只黄皮子身前,魏见秋停住脚,瞅了一眼洞角干草堆上的那个布条,看向那只低声叫个不停的体型稍小的黄皮子,两眼微微眯起,闪过一缕寒光,嘴唇一嘬,便打出了一个唿哨,那只黄皮子站在张弛的身后,愣愣地看了魏见秋一会儿,便要从张弛身后走出去,张弛急得跺脚,回头对它说道:“这人不配支使你们给他办事儿!”见那只黄皮子似乎抵受不住魏见秋的唿哨声,想要伸手抓住它,奈何两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正气恼间,魏见秋已经走上两步,一俯身,便把那只黄皮子抓在右手里,嘴里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话的同时,把那只黄皮子高高举起,就要向地上摔去,却猛然觉出不对,抬头看向张弛,吃惊地发现他两眼瞪得大大的,眼中却没了生气,身体木僵僵地站在那里。

魏见秋心里抖了一下,心思急转,想道:“刚跟老鬼搭上关系,张弛要是死了,我岂不是白白折腾这一回了!”想到这里,便把手中抓着的那只黄皮子扔到一边,急切地走到张弛身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猛然缩回手,瞪着张弛不解地说道:“真死了?”定了定神,伸出两手抓住张弛的肩头,正要摇晃,猛然间,就觉得后背上凉了一下,魏见秋立刻回过神儿来,一边伸手去怀里掏小拨浪鼓,一边绕过张弛向里面蹿去,嘴里骂道:“老鬼!搞偷袭吗?”顺手就把已经掏出来的小拨浪鼓向自己的两边肩头分别拍了下去,刚刚拍完,就听洞口那里有人说道:“咦!魏见秋,你没事儿拍自己干啥?”魏见秋又是一惊,立马把小拨浪鼓在身后摇动,洞里一阵呛啷啷的声音响个不停,他趁机扭头向洞口那里看去,看见一个虚化的高大身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道袍,正是玄阳道长!魏见秋稳住身形,把小拨浪鼓拿在手里不再摇动,惊疑不定地对着玄阳道长的身影问道:“道长!为何要偷偷地上我的身?我把张弛救出来时,可是活蹦乱跳的,现在他突然就没气儿了,这怨不得我!”

玄阳道长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鄙夷地说道:“魏见秋,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要上你的身?”魏见秋小心地把头转过来转过去地看着自己的身边,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一样,把两眼盯在仍然一动不动的张弛身上,却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阴魂也好,阳魂也罢,大都逃不过我魏见秋的双眼,张弛怎么可能有这个儿能耐!”玄阳道长听见了魏见秋的话,插口道:“张弛被你弄得没气儿了,咱们的交易只好作罢!要不,你把我们老二从乌家哥俩手里弄出来,咱们再接着把交易做完?”魏见秋冷冷地看着洞口的玄阳道长一会儿浓一会儿淡的身影,嘲讽着说道:“道长,你这么大年纪了,说过的话也不算话吗?张弛就在这里,无论是死是活,你把他带走,给我治好隐疾,这是咱们的交易,怎么?这就要反悔吗?”

玄阳道长仰着头,看着洞顶,半晌不说话,魏见秋心中忐忑,忽然把手里的小拨浪鼓举起来,对着张弛的脑袋顶上,咬牙说道:“道长,一句话的事儿,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要不,您就说出不行两个字,我手里的拨浪鼓也敲下去把张弛的魂魄打碎,然后咱们一拍两散?”见玄阳道长一直不说话,魏见秋耐不住性子,邪气突然发作,就要把小拨浪鼓拍在张弛的脑袋上,玄阳道长突然说道:“住手!就按你说的,咱们的交易还算数!”说着话,身影便向洞里走过来,魏见秋急忙把小拨浪鼓从张弛脑袋顶上拿下来,举在身前,玄阳道长停住脚,抬头对着洞顶看去,嘴里说道:“一前一后,挤死他得了!”魏见秋眼前一闪,玄阳道长的身影已经到了他身前,对着他的胸口处就扑了过来,魏见秋见势不对,立即向后跃起,后背上突然就是一凉,手里的小拨浪鼓一下子掉在地上,玄阳道长的身影向后退了几步,站定,对着魏见秋说道:“傻孩子,我不冲这一下,你还得在洞顶上飘来飘去没完没了!”魏见秋开口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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