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员外身体一颤，连忙说道：“别，我说还不行吗？”
看着面若寒霜的沈授等人，万员外无奈道：“她其实不是我的生母。
早年我行商的时候遭遇邪物，恰巧被其所救，故而我认其为义母。
这些年，我一直当祖宗一样供奉着她，既是报答救命之恩，也算是寻求庇护了。”
沈授闻言微微蹙眉，事实上，大部分商贾和修士都是泾渭分明的。
虽然凡人依靠修士可以得到庇护，但却也会因此沾染上修士的因果仇怨，往往最终是得不偿失。
所以，很多富商更喜欢——自己去豢养纯粹的武人当护卫。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向修士去求援的。
“有修士暗中庇护着，难怪你能发财呢。
所以，你们到底害了多少人？”
“这——唉，我也无奈啊。”
万员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她是修士，又对我有救命之恩，但有所求，我能说不吗？”
“起初，她只是让我帮她搜集一些天材地宝，或是珍稀药材。
我念着恩情，便也照做了。
可后来，她的要求愈发过分，竟开始让我残害无辜，用那些人的舌头来修炼什么邪功。
我虽心有不愿，但一想到拒绝她的后果，就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我，我甚至连自己亲生的小孩都割舍了！”
沈授也是无奈，这万员外居然已经做到——献出自己孩子的份上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万员外，心中五味杂陈。
沈授深知，在这乱世实力为尊，弱者往往只能依附于强者生存。
但眼前的万员外，却似乎将这种依附关系演绎到了极致。
他虽心中同情这万员外，但一想到那些无辜受害之人，心中的怜悯便又淡了几分。
沈授叹了口气，沉声道：“你这里还有活口吗？”
万员外浑身一颤，神色变得更为惶恐，“可能没，没有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对自己所作所为——感到深深的恐惧和后悔。
随后，万员外引着几人来到了宅子深处的地窖。
打开地窖的门板，一股腥臭味随之扑鼻而来。
地窖内昏暗无光，只有几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四周。
沈授等人顿时蹙眉，因为那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骸骨——看样子还是孩童的。
他们随着万员外踏入地窖，只见四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看起来颇为诡异的器物。
这些器物上或多或少都沾染着些许血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沈授瞥了一眼，里面浸泡的，似乎是一些尚未炼制成熟的舌头。
他又看着地面上散落的骸骨，蹙眉道：“这些骸骨是全部吗？”
“这些是近期还没来得及处理掉的。”万员外已经自暴自弃，直接什么大实话都吐露了。
“我就问一句，他们是你掳来的，还是买来的？”
“自然是花钱买的，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抢着跟我交易呢。
但有的，义母她还看不上呢。”
沈授叹息一声，也是无奈了。
事已至此，他也无法评判万员外所为之对错。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安稳法治社会。
而且万员外所为，其实也代表了这些村人的意志。
否则他们又怎么会甘愿献出自己的孩子呢？
“罢了，我也并非此地的镇守使，是非曲直我也难以评判。
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沈授说完，便转身欲走。他的脚步沉重，似乎背负着什么难以言说的重担。
万员外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沈大人，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快说。”
“冯司士乃是义母的师弟，这个您知晓了。
但其实她还有个师兄，也蛰伏在这舍家村。”
沈授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万员外。
“你说什么？还有个师兄？他是什么人？”
万员外咽了口唾沫，似乎有些畏惧提及此人。
“他……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我义母平时——也是对他言听计从。
甚至，今日要买卖这小姑娘的事情，也是他挑头的。”
“什么？你不早说？”沈授微微蹙眉。
万员外苦着脸道：“沈大人，我还以为您会直接杀了我呢，所以一直没来得及说。”
沈授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熊琛急忙问道：“他师兄很厉害吗？”
“手段和本事应该不在二人之下。
其实他就是本村唯一的屠户——范屠户。
对了，刚才你们那顿饭就是他现杀的。”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家丁的呼喊：“不好了老爷，那范屠知晓了这边的事情，正气势汹汹赶过来呢！”
万员外闻言吓得差点顿时又昏死过去。
沈授眼神一凛，他一把抓起万员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为何如此恐慌？”
万员外脸色哭丧，“你是不知道，这范屠当年一个人——就活生生屠灭了附近的三个匪寨和四个野兽巢穴！
而且他身上的恶煞之气极其恐怖，据说就连邪物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沈授眉头紧锁，心中暗自衡量着这范屠户的分量。
熊琛在一旁也是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屠户——竟有如此骇人的过往。
“这么离谱？”
“是的，他就在村口那住，比放块驱邪碑都管用！”
“那咱们快点跑路吧？”熊琛急忙提议道。
“等等，你之前说他才是真正要买熊琛的人。
那他为何会对这么一个小姑娘如此上心？”沈授沉声问道。
万员外颤颤巍巍地说道：“这范屠户有个独女，名唤范婉儿。
他宝贝得很，平日里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范婉儿好像是身体有恙，需要用小女孩的内脏来帮她修补肉身。
故而范屠户对你这小姑娘的事情才如此上心。”
沈授闻言，心中已有了计较。
然而此时，孙缌绮却是面色大变，“那范屠我还未感知到，但似乎有不少村人包围了这宅子！”
沈授与孙缌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沈授沉声道。
熊琛紧握双拳，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授蹙眉道：“不好，村人受惠已久，此时显然是站在了对方那边的。
现在我们已经杀了冯司士二人，此事很难善了了。”
他又看向万员外，淡淡道：“人都死在你这，就算我们死了，你觉得范屠会放过你吗？”
万员外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恐惧所笼罩。
他颤声道：“我知道，他肯定会拿我泄愤的。
这个范屠的脾气极其暴戾啊，平日谁敢多看他一眼都要挨一拳。”
“我……我这些年，也给他送了不少——唉，本以为能买个平安。
可如今看来，这些都是打水漂了啊！”万员外懊悔不已，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沈授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联手对抗范屠一途了。
虽然风险极大，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对了，范屠的亲眷可都在这？”
“是，他妻女就与他住在一起。”
“也是修士吗？”
“这个不知道，但我感觉不是吧。”
万员外摇摇头，神色中带着几分不确定：“范屠此人行事诡秘，我从不敢过多打听他的家事。
但平日里，我从未见过他妻女修炼，应该只是普通人。”
沈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
前世，如果沈授和穷凶极恶的歹徒进入僵持，最佳的手段不是武力硬拼。
而是尽快找到对方的家属亲人——尝试打感情牌。
如此可以将伤亡降低到最低。
他沉声道：“若是普通人，那或许可以成为我们的筹码。
只要我们能抓住他的妻女，就不愁范屠不就范。”
孙缌绮闻言，脸上露出惊疑之色。
她犹豫道：“可是，这样做岂不是会连累无辜？
而且按照修士之间的不成文规矩，修士的恩怨，也是不能牵扯到世俗亲眷身上的。”
“不是，咱们都火烧眉毛了，还管啥这那的规矩呢？”
沈授却是冷哼一声：“无辜？在这乱世之中，谁又不是浮萍？
可谁能保证今日的无辜，明日不会变成助纣为虐的帮凶？
祸不及家人，前提也应是福不及家人。
她们既然一直受到范屠的福泽和庇护，又凭什么不能被牵扯进来？
再者说，范屠此人作恶多端，他的妻女若真是无辜，那也是被他所累。”
沈授的眼神变得凌厉，见状，孙缌绮也没再多言语。
不过沈授却是有些纳闷，之前他也没觉得——孙缌绮是个妇人之仁的小女子。
难不成这规矩之内——还暗藏什么其他的玄机吗？
但沈授现在没心思多想了，他沉吟片刻，淡淡道：“这样，熊琛，缌绮，你们带着万员外直接去抓范屠的妻女。
若遇到任何反抗，就直接给他打残。”
熊琛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应下。
随后他又对着熊琛悄声道；“这万员外若是胆敢有任何异动，直接拍死他。”
熊琛点点头，又疑惑道：“那我们怎么出去？”
沈授扫了眼宅子外围堵的一群人，淡淡道：“我来吸引注意力，你们从后门绕出去。
希望在我被范屠砍死之前，你们能及时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