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竹叶闻声醒来，轻轻掀开床幔，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子里，照在洛知微煞白地脸上。
冬末时分的夜里，洛知微的额头却布满了汗珠。
“是不是做噩梦了，娘娘？”竹叶一边关切着，一边抽出丝绢给洛知微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洛知微撑着身子坐起来，深吸了两口气却并未缓和情绪，眼角仍挂着些晶莹的泪珠，看着竹叶眼角眉梢处的担忧，话到嘴边，只是说了一句：“没事，一场虚惊。”
下半夜里，洛知微辗转反侧，未能再入睡。
天刚蒙蒙亮，洛知微就起身了。
洗漱干净后便去了偏殿，就着微弱的晨光，看着仍在睡中的顾景熙，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食指放进了孩子轻握的小手中。
顾景熙合着眼睛，下意识攥了攥手心，用柔软的小手包裹着洛知微的手指。
洛知微总算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在偏殿里呆坐了许久，内寝外的香炉里，香料已经燃尽了，洛知微也未起身。
嘴角噙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浑身上下充斥着疏离气息。
“醒啦？”直到顾景熙醒来，洛知微才抿出一抹浅笑，朝景熙挑了挑眉头，伸手将孩子抱在怀中，“再过几日就是景熙的满月宴了，咱们的景熙，要满月了。”
竹叶站在偏殿外，听见洛知微的声音，忍不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已经入了这宫门，心中纵有千般不甘又能如何呢。
*
碧凰宫里，叶皇后服侍着顾桓祁更衣，顾桓祁的目光从叶皇后的孕肚上扫过，以手背轻轻抚了抚，“已经...六个多月了吧？”
叶皇后的眼睛微微瞪大，“皇上竟都记得。”
“朕政事繁忙，怎会不记得呢，”顾桓祁声音轻柔，“女子生产不是件易事，皇后辛苦了。”
叶皇后咬了咬唇后道：“臣妾是皇上的妻子，能为皇上诞育皇嗣，是臣妾之幸。”
顾桓祁抬手在叶皇后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好了，用早膳吧。”
主子在膳桌边用膳，桂落抬眸，和江义敏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脚步轻缓去了院中。
“江公公查案辛苦，皇后娘娘心中明白，特意让奴婢将此事告知江公公。”
江义敏觑了一眼殿中用膳的顾桓祁，抿着嘴唇并未说话。
桂落又道：“那布娃娃上的字迹江公公皆查过了，上到娘娘小主，下到贴身宫女太监，您都查了，可是还有一样。”
江义敏眉心微微皱了起来，瞳孔微沉，似是失去了些耐心。
自己已经让皇上来了碧凰宫，这桂落怎么还在跟自己兜圈子。
桂落浅浅笑了，“左手，咱们宫里或许有会用左手写字的小主，江公公未查到。”
江义敏心中一惊，抖了抖手中拂尘，面上淡淡，“有劳桂落姑姑了。”
用完早膳，伺候着顾桓祁上了御驾，上朝去。
江义敏在心里几番回味方才桂落所言，明面上桂落说的是左手写字，可她言语中说的小主，而不是娘娘。
那就不是俪妃和慧嫔，只剩下白贵人，李常在，姜常在和冯答应了。
李常在与冯答应皆是受害者，那答案几乎可以呼之欲出了。
御辇停下，顾桓祁等了一阵却不见江义敏搀扶，信守挑开轿帘轻瞥了一眼，“在想什么？”
江义敏这才反应过来，回过神上前搀扶着顾桓祁离开了轿辇。
顾桓祁提着龙袍前摆上台阶，每一步都从容闲雅，声音淡淡，“皇后是给了你什么线索？”
江义敏神色一凛，“皇上都知道了？”
顾桓祁似笑非笑地放下自己的龙袍前摆，随手抚了两下，“你从不为皇后说话，昨日那般，朕自然要看看，是收了皇后什么好处才会开口。”
“奴才知错。”
顾桓祁将双手负在身后，“你若是真收了什么好处，朕定要将你打入慎刑司挨板子去，可是你是为了查那娃娃的事，朕便不怪你了。”
“奴才谢皇上。”
顾桓祁缓步走着，“再过几日便是景熙的满月宴了，朕让内务府做的玉坠，可做好了？”
江义敏又一躬身道：“奴才稍后便差人去内务府问。”
“好。”
*
柳枝在柳曳池上轻轻吹拂，翠绿的青色给平静地池面缓缓划开。
冬末的熹微晨光在红墙上流动。
今日是大皇子的满月宴，昭阳宫里早早便开始张灯结彩起来，各宫送礼的人晨昏定省后便来了昭阳宫里。
洛知微穿了件湘叶色的旗袍，外搭一件月光白的云肩，抱着景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向来人一一道谢。
竹叶与小路子将礼品一一记录在册，收入库房，杜鹃和杜若不断往院子里端来茶水点心，洛知微四下环视了一圈，见李常在抱着朗月正在柳树下抓柳叶玩，起身抱着景熙凑近。
“朗月可喜欢俪妃娘娘宫中的柳树啊？”
李常在闻声回头，怀中的朗月握着一片柳叶，甜甜笑着。
“嫔妾见过俪妃娘娘。”
“何须多礼，”洛知微笑答，伸手唤来乳娘，将两个孩子抱去偏殿玩去了，自己和李常在站在柳树下，轻声道：“你的事，本宫也听说了，你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李常在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多谢俪妃娘娘挂怀，那日若不是娘娘让竹叶去了绛辰宫，只怕嫔妾仍在讳疾忌医，如今成什么样子，还不好说呢。”
一边说着，一边自嘲似地摇头笑了笑。
洛知微的眼神在在场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皇上仍在让江公公查是谁所为，定会还你个公道的。”
“生产艰难，嫔妾本也不愿意遭受第二次，如今能有朗月在侧，嫔妾已经甚是满足了。”
洛知微心头一颤，四处看了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李常在怎的能这么满不在乎地说出了口。
还没等洛知微再说话，便听见宫门口通报了一声，“皇上驾到！”
众人一番见礼，顾桓祁径直走向了柳树旁的洛知微，牵起了洛知微的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
顾桓祁环视了一圈昭阳宫里的人，“怎的皇后还没到？”
慧嫔上前一步小声答，“回皇上的话，今日晨昏定省后，皇后娘娘有些不适，说是要先歇一阵子，稍后再来。”
顾桓祁的面上稍有些不悦，可今日是景熙的满月礼，不能扫了韶华宫的兴，朝洛知微道：“景熙呢？”
“刚被乳娘抱去跟朗月一起玩呢，竹叶，”洛知微转回身唤道：“去让乳娘将大皇子和朗月公主抱出来吧。”
“是。”
没一会儿的功夫，乳娘将景熙又抱到了院子里来，竹叶端着一金丝楠木的托盘，上头放着一把金剪子，准备让顾桓祁为景熙行剃发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