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人在孕中，微臣有一补药，娘娘若是信得过，此药可为娘娘安胎健体，生产时亦可顺遂。”
叶皇后垂眸看着易水寒消瘦的指节中捏着那瓷瓶，舌尖抵在牙齿上思考了一阵，“那便多谢易监副了。”
易水寒躬身将瓷瓶递给了叶皇后身边的桂落，“皇后娘娘言重了。”
听闻皇上也是在服用这个易道长炼制的丹药，想来这人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既然是安胎良药，自然得试试。
只是这人竟敢在尚宸殿门口公然将补药递给自己，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看着易水寒一身白袍渐行渐远的背影，叶皇后敛正容色，脱去身上的大氅，从桂落的手中接过了食盒，进了尚宸殿去。
顾桓祁坐在桌案后，神色认真，在奏折上落下朱批，“皇后来了？”
声音淡淡，却在叶皇后心间掀起了一阵涟漪，“臣妾见过皇上，今日炖了碗甜汤想着给皇上送来。”
“你有心了，”将笔搁下，顾桓祁这才缓缓抬头，“方才在外头，皇后见过易监副了？”
叶皇后凑近顾桓祁身边，双手将甜汤端到了顾桓祁的身前，“见到了，正要向皇上回禀，易监副给了臣妾一瓶安胎的丹药。”
从叶皇后手中接过汤匙，顾桓祁舀了一勺红豆莲子放入口中，尝到一丝淡淡的陈皮香，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同朕说过了，本来要由朕转交给你，离开时他竟说，皇后今日会来，朕便与他打赌，让他将这药亲手交给你，看是否当真能碰见你来。结果又让他给算中了。”
叶皇后眉梢微动，这人竟有这能耐？
顾桓祁又喝了一口红豆莲子，“你若不放心那药，可以让桂落送去太医院查验一番，再决定是否服用。”
听见顾桓祁的关心，叶皇后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谢皇上关怀，臣妾记下了。”
伺候着顾桓祁用了半碗甜汤，叶皇后未再多留，和江义敏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又提着食盒离开了。
待殿门缓缓合上，顾桓祁靠着龙椅紧抿着嘴唇，许久才念了一句，“这易水寒，实在可疑。”
江义敏稍稍抬眸，等着顾桓祁说下去。
“精通药理，能占会算，这天下真的有这样的人么？”说完，想起洛知微所言，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之说，顾桓祁的额角一跳，可这占卜之术又是从何处来的呢？
“要不，奴才再派人去查查？”
“不是无从查起吗？没有亲人，没有旧友，就连城中的宅子也是魏可帮忙置办的，”顾桓祁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下颚线绷紧，“这几日朕服用他给的补药，身子确实爽利不少，是个有能之士，但不知为何，朕还是有些信不过他。”
尚宸殿里沉默许久，香炉里的长茉香给顾桓祁白皙的脸陇上了一层青色，悠长香气钻入鼻孔，“绛辰宫的事情，查清了吗？”
“回皇上的话，”江义敏上前一步，“奴才无能，这几日翻查了各宫娘娘小主曾写过的家书，没找到谁的字迹与那布娃娃上的相似。”
顾桓祁不满地抿了抿嘴角，“贴身侍女呢？”
江义敏恭声道：“回皇上的话，前日已经叫各宫娘娘小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写了几个字看了，也未见相同的字迹。”
说完，江义敏抬眸，觑了一眼顾桓祁的脸色，“昨日皇后娘娘还特地问过奴才这事进展如何，李常在遭此祸事，俪妃娘娘与大皇子又遭人诅咒，皇后娘娘心中也有不安，只是不敢再以此事叨扰了皇上。”
确实冷了叶皇后许久，就连正月十五自己都没去碧凰宫，顾桓祁敛正容色，“罢了，先去昭阳宫看看景熙吧，你差人去碧凰宫知会一声，朕今晚去碧凰宫用膳。”
“是。”江义敏躬身退出尚宸殿，召了御驾后，同小源子道：“你去碧凰宫给皇后娘娘传个话，今夜皇上去碧凰宫用膳，回来之后去给景乾宫整理一番，那些不常用的东西，都收了去。”
“徒儿明白。”
江义敏正要回转殿中，又回过头嘱咐了一句：“千万记得要亲自去办，不得假手于人。”
小源子急忙点头，“师傅放心吧。”
御驾到了昭阳宫时，顾桓祁并未让宫人通报，“俪妃和大皇子可在？”
门口的小路子道：“回皇上的话，俪妃娘娘现下正在寝殿，大皇子刚被乳娘抱去了偏殿。”
顾桓祁颔首，脚步轻缓，往寝殿去了。
洛知微头上戴着那条月中常戴的白狐裘抹额，坐在榻上闻着面前的一罐罐香料，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几番折腾都不满意。
明亮的光线透过窗纸照在洛知微的侧脸上，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顾桓祁总觉着洛知微似乎在发光。
“阿若在做什么？”看了许久，顾桓祁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洛知微正舀了些沉水香放在鼻尖前头嗅着，闻声抬头见顾桓祁来了，便展眉笑了，“皇上来了，怎的不让人通报一声。”
放下手里东西，洛知微下榻，“见过皇上。”
“快免礼，”顾桓祁将洛知微搀扶起来，看着小几上的香粉，“阿若这是在调香？”
“是，”洛知微搀扶着顾桓祁在榻上坐下，从竹叶手中接过茶水，“臣妾想着给景熙调个香料，好在偏殿熏着。
小孩子不宜闻太浓郁的香气，臣妾想做个清新淡雅的，可是几番摆弄，也做不出满意的。”
顾桓祁拿着盏盖撇去盏中浮末，“阿若为人母亲，自然想给景熙最好的，所以才会做出来什么都不满意。”
洛知微鼻眼处一皱，“皇上不帮臣妾还要取笑臣妾。”
顾桓祁暗笑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是白茶？”
“是，”洛知微应道：“是哥哥前两日述职时托江公公送到昭阳宫的，皇上忘了？”
又喝了几口盏中清茶，细细品味一番，顾桓祁拿起小木匙，舀了些香料轻轻扇闻，“清新淡雅...”
“沉香，白茶香...”顾桓祁喃喃道，又闻了闻旁的香料，“再加些雪松香，阿若觉着如何？”
“白茶？”洛知微觉着甚是惊喜，连连点头，“臣妾怎的没想到呢！”
说着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朝竹叶道：“快让杜鹃和杜若去内务府为本宫拿些白茶香料来！”
“好。”竹叶应下就往院子里去了。
洛知微抿出两个笑窝，凑近顾桓祁道：“臣妾竟不知桓郎会调香呢。”
顾桓祁一把将洛知微揽进怀中，将头埋进了洛知微的锁骨间，轻轻咬了一口，“待阿若出了月子，朕再让阿若好好了解了解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