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睁大了眼睛，她不理解皇阿玛怎么会直接说不可以，又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便直接嚷了起来：“啊？为什么啊？”
紫薇也很是不解，不过她性子沉静，虽然有不解但是并没有像小燕子一样问出口。
乾隆看着两个丫头，问道：“朕问你们两个，这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紫薇略略思考后说：“江山社稷。”
乾隆微微点头，起身背手走到门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江山社稷。江山社稷是什么呢？江山社稷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大清国。在交泰殿有二十五个玉玺，你们知道为什么是二十五个吗？”
小燕子并不懂这些，疑惑地看向紫薇。
紫薇说：“典自《尚书》，其中有云，‘大衍天数，二十有五’，古人以天为阳，地为阴，单数为阳，双数为阴。这单数的1、3、5、7、9总和就是25，宝数为二十五，代表大清江山代代相传，可有千秋万代。”
乾隆挑了下眉：“天下哪有恒享昊命的，哪有不变的天下啊。你们见过哪个朝代有百代君王啊？王朝最长的东周也不过是二十五代。只要大清的天下能有东周的二十五代，这就是朕的奢望了。”
小燕子还是不解：“可是皇阿玛，这和您反对我们开学堂让女子读书有什么关系啊？”
乾隆笑道：“读书的确是好事，可是明道理，有思想。读的好的，还能科考做官，不过，科举不仅是选才，也是牢笼志士，让读书人钻研章句，白首穷经，这些人就不会异想天开了。而女子读书之后，她们又不能科考，便会生出许多无端的想法来。若是女子也想做官，到时候，朕难道还要让女子也参加科举吗？”
“为什么不可以啊？皇阿玛，宫里不是还有女官吗？”小燕子并没有懂乾隆的深意，“皇阿玛，您是天子，让女子参加科举不就是一道圣旨的事情吗？”
“宫里的女官都是出自满蒙八旗，她们所承担的职责和朝中大员并不相同。小燕子啊，朕虽为天子，但是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天竺吧？”
“知道，《西游记》里头有。”小燕子点了点头，平时小凳子最爱说的就是《西游记》，她和紫薇也多少了解一些。
“知道他们的信仰吗？”
“知道，是佛教。”
“那你们知道天竺现状吗？”
紫薇和小燕子都摇了摇头，小燕子从来不关注这些，紫薇在北京，对于朝中的事情偶尔会听道一些，可是这些边疆事情她也是几乎一无所知。
“如今是乾隆二十五年，早在乾隆二十三年时，这个国家就已经灭亡了，当地人民也换了信仰。”
（英国在1858年到1947年间于南亚大陆建立殖民统治区域，乾隆二十三年的公元年为1858。）
“什么？”小燕子和紫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朕的祖父也知道英吉利船坚炮利，千百年后将为中国患。可是这些，不能让百姓知道。你们这一路出巡看着百姓对班杰明的态度就知道了，或是害怕，或是傲慢，若是朕让这些消息传到百姓的耳朵里，他们又会怎么想？朕的江山社稷还能稳得住吗？所以，你们的女子学堂，并不会带来利处，反而会让那些士大夫强烈反感，毕竟千百年来，就没有女子学堂这件事。你们这样一搞，人心还能稳得住吗？朕身为帝王，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这个帝国的安定。”
小燕子还想争取一下：“可是，千百年如此，未必这样就是对的。皇阿玛，您不是也让我念书吗？怎么……”
乾隆抬手打断了小燕子的话：“小燕子，水至清则无鱼。朕要的不是对错，而是朕的统治不会受到威胁，大清的江山不会断送在朕的手上。如果说大清是一艘巨舰，去往哪里永远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会沉没才是重要。”
（清康乾时期，皇帝借助战争、朝贡贸易等对外事务，搭建了隶属于个人的情报信息网，掌握了亚欧大陆的动向，然而国家承平日久后，情报网停滞，至道光咸丰年间，皇帝本人的视野也变得狭窄，自上而下，均未能开眼看世界，至此，清帝国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盛世美梦之中。）
小燕子一噎，她觉得皇阿玛说的话有道理，却又觉得有点不对劲，想反驳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乾隆看向两个丫头，将她们拉到自己身边：“小燕子、紫薇，朕知道你们是善良的孩子，也很有责任感，看到不公的事情就想要打抱不平，可是你们现在还不够成熟，对世界的理解还太浅显，所以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
“可是皇阿玛，就算力量弱小，我们也想要做些什么。”紫薇说道，她虽然看着温柔婉顺，但是内里也是倔强的。
“积土成山，积水成渊，朕并不是让你们不去做，而是你们可以先从小事做起。比如不是大张旗鼓开女子学堂，而是让你们宫外的那些孩子读书的同时也能那个胡同里其他女孩去听一听，学一学。”
“皇阿玛，紫薇明白了。”
“你们想要的那个世界很好，但是绝对不是现在就能实现的，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乾隆分别捏了捏紫薇和小燕子的脸，“你们两个小丫头快去睡觉吧。”
小燕子听的有点明白但是没完全明白，不过乾隆的话给了她新的想法，虽然开不成女子学堂，但是她可以带着才子们和美女们一起读书，便听话乖乖去睡觉了。
乾隆刚走几步，转过身来喊住小燕子：“小燕子，年后你就要重新去尚书房念书了，这段时间，你把《劝学》和《进学解》各抄十遍并且会背会解释。”
小燕子脚步一顿，小脸立刻垮了下来：“皇阿玛，不要啊。”
乾隆微微一笑：“你不是还想开学堂吗？自己不多学一点，怎么有能力服众呢？年一过完，朕就来查你。”
说罢，乾隆走出了漱芳斋，丝毫不管小燕子在他身后求饶的声音。
乾隆来到了延禧宫，令妃因为怀孕没胃口，这一天几乎什么都没吃，看得腊梅冬雪着急不已，正在劝令妃用些羊汤。
令妃看到乾隆来了刚准备起身行礼，便被乾隆扶着坐稳。
“令妃，你现在是双身子，不用行礼。”乾隆看了眼羊汤，“腊梅冬雪，你们……”
“皇上，您这是打哪来啊？”令妃生怕乾隆怪罪腊梅冬雪伺候不好，急忙转移话题。
乾隆看着令妃，觉得她这转移话题的样子颇有几分熟悉，这句话也很熟悉，好像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但是一时又有点想不起来：“朕刚刚去看过小燕子和紫薇，这两个小丫头，异想天开要开什么女学堂。”
“这两个孩子真是有心了，皇上您是怎么想的？”
“这两个是好孩子，只是太天真了，不过，朕看小燕子，过几天可能会带着才子美女们一起念书吧。”
令妃听到乾隆这话，心里有些酸酸胀胀的：“先皇后也是这样教臣妾读书知礼的。”
乾隆看着令妃，令妃在先皇后身边学规矩，字是先皇后教的，身上也有许多富察皇后的影子，乾隆猛然想起，刚刚那句话和那个场景以前也常常发生在长春宫里，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