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王剑壬收集到的情报以及做出的判断,满蒙叛匪大军的粮食,在八百里旱海最多能支撑十天。
因为对于这种乌合之众而言,本身组织力就差劲,军粮不足是会要了血命的。
有人要说了,那不是还可以杀战马吗?
一支军队,不要说是满蒙叛匪这种类型,即便是正规军,只要如果沦落到了杀战马解决军粮问题的阶段,那么距离崩溃也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所以,鲁大士给二迷糊下的作战命令很明确,就是要求二迷糊尽量在八百里旱海迟滞叛匪大军两到三天。
然后再与郑家屯方向的洮辽镇守军合伙威胁后方的补给路径,歼灭叛匪放出去的征粮队。
如此,则叛匪必然会火急火燎,进而急于寻求决战。
而这世间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急。
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
一旦着急,就容易露出破绽。
而这一仗,打的就是破绽。
毕竟再怎么说,叛匪也是上万人,靖安军战斗力强的第一团主力,不过一千二百人。加上第二团的一半人马,以及征调的刀客,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五百人。
按照韩老实的想法,是既要以少胜多,又要控制伤亡人数。
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属于地狱级难度的甲方需求。
于是,王剑壬的总体思路就是:想办法打巧仗,抓住对方的破绽,然后再将这个破绽无限放大,给予雷霆一击……
之所以要让第一团的副团长二迷糊来承担这个责任,那肯定不是因为他是八极拳宗师——这等规模的热武器战场,不要说八极拳宗师,就是请出来混元形意太极拳宗掌门马保国,也属实是白搭。
面对万枪齐射,即便没有大意,而且还是在有闪的情况下,最多估计也就是一鞭两鞭三鞭四鞭五鞭,能做到极限一换五,杀五个赚四个。
选二迷糊的真实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前托尼老师的心思缜密,最善于随机应变。而且之前二迷糊多次带队在八百里旱海剿匪,对于这里的地理情况十分熟悉。
可以说是不二人选。
而且二迷糊也是非常高兴地接下来了这趟活,明眼人都知道靖安军扩编在即,这时候不立功啥时候立功?
只要把这一仗打出彩,副团长扶正,成为第一团的团长那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光宗耀祖,就在眼前,如果把握不住,还不得被大姑骂成狗啊。
想到这里,二迷糊兴奋得脸有些发红,又握紧了拳头:建功立业,就在当下!
这一处玻璃套保,小河多、水泡子多,四处勾连着深深的苇甸子、草塘子、江叉子、河沟子,要是没有可靠的苇户刀客带着,人可不敢轻易走进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二迷糊才选择在玻璃套保集合人马。
此时,玻璃套保中间一处相对干爽平坦的空地上,刀客们已经聚齐。
乌泱泱的不成队形,穿的衣服也是五花八门,只是为了统一分辨,才在左胳膊上系一根红布条。
这些刀客的论起单打独斗的能力,不论是白刃拼杀还是打枪,都不弱于大部分的正规军,而且还可以忍受恶劣环境。
但是,真要到了正经战场上,两军对垒,可能十个都顶不上一个。
简单来说,就是无组织无纪律。刀客平时干活,就是手持扇刀,借着腰劲儿左拧右拧,把苇子砍断。根本就不存在协作关系,各干各的。习惯成自然,到了战场上也是各自为战。
完全没有前途。
幸好,二迷糊也不指望用这些刀客上战场硬碰硬。而且只要能用对路,在八百里旱海当中,兴许可以发挥出奇效。
“朴(piáo)团长,俺们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叛匪在瞻榆干的那些比禽兽还禽兽的事情,俺们已经听说了。他们要是把八百里旱海梳拢一遍,全都没个好。”
“说得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叛匪多个几把毛。要俺来说,他们就是羊圈里跳出来的毛驴子——硬装大牲口!况且朴团长之前在八百里旱海带兵剿匪的时候,俺们海坨子乐胜窝棚也曾经出过帮兵,不知道朴团长还记不记得了,俺是郝大宝。儿子撒谎,从那开始就能看出来,打仗还得是靖安军,绝对头子。”
“没错,我们绝对不是打铁烤糊卵子——看不出好赖成色的人,这次铁了心要与那些叛匪过过招。要我看,别看叛匪人多,其实就是鼠长猫势,翻不了天!”
苇霸们七嘴八舌的争抢着表忠心,至于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那就没法深究了。所谓人至察则无徒,这玩意就和被窝里打架一样,都是宜粗不宜细。
二迷糊站在那里,用右手的马鞭子轻轻敲打左手心,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颇有团长的威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依靠“洗剪吹”吃饭的托尼老师了。
当然了,对金玉堂的王美伦还是一如既往的认可。
二迷糊肯定不能姓“二”,因为这是他的外号。实际他姓朴,名叫朴德涣。但是要特别指出的是,二迷糊并非朝鲜人。
根据大清《钦定八旗通志》记载,满人有朴佳氏,世居关东。大约是从道光年间开始,改为朴姓。
没错,二迷糊是满人!
由此很容易推导出来,老太太也是满人。
那么,有人要说了:韩老实对大清不感冒,而且把遗老遗少整治得欲仙欲死,老太太与二迷糊咋还跟他一起干呢?
实际这再正常不过了,清末时候革命运动风起云涌,发誓要推翻腐朽无能的大清王朝。而这其中闹得最欢的,就包括关东的满人。
从龙入关的满人,那是真落到实惠了,享受了二百多年的福分。
但是,留守关东老家的满人,属实是一言难尽。
总之就是:有好处的时候想不到他们,等到打仗的时候,却想到他们了。
用一句话说,就是阶级性大于民族性。
所以,像二迷糊这样的关东满人,都恨不得把紫禁城里的小皇帝拽出来弹鸡鸡。
二迷糊放着大把前途,不跟韩老实混,莫非还能去给一心复辟大清的满蒙叛匪打工不成?
此时只见二迷糊把马鞭子扔给亲卫,从图囊当中取出地图,说道:
“各位当家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满蒙叛匪大军距离此地已经不足五十里,韩大帅与韩夫人们考验大家的时候到了。叛匪势大,但咱们也不需要硬碰硬,只需要偷袭疲扰,破坏粮道,将他们尽可能长时间的拖延在这八百里旱海即可。所以,各位如果有什么好想法,尽管大胆的提出来,一经采纳,日后必有奖赏!”
苇霸们自动自觉的忽略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毛病——哪养了?啥时候养了?谁养谁?
但同时也都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不硬碰硬就好,他们是真怕被推出去当炮灰。
至于偷袭疲扰,这个自问还是能胜任的,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八百里旱海了。
于是,苇霸们纷纷献言献策,反正全都是阴招、损招、绝户招,专攻下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