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维港的夜景，耳边是悠扬的提琴声，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衣着光鲜的人在优雅用餐，靠得近的一桌，虽然听不清对方具体对话的内容，但偶尔能听到对话里夹杂着流利的英文。
同样一身华服坐在餐桌旁的杜熙茜默默吐了一口气，有钱带给她的底气在此时此刻还是让她自觉矮人一等。
或许是因为能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财力不比她弱，甚至多的是比她还有钱的人；又或者是因为这些人身上自带的优雅从容，是有钱人家长期熏陶出来的良好家教，和半路暴富的人对比总是自带天然的壁垒；又或者，是在一开始那个外国侍者上来用英文让她点餐时，她已经忘得差不多的可怜词汇让她不仅羞于启齿，更是不知如何应对。
她对“有钱能为所欲为”这个教条深信不疑，所以她认为自己此时的露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有钱导致的。
现在就已经不算有钱，要是公司没能度过这次难关......杜熙茜心里一阵寒凉，她完全不敢想象自己阶级跌落后的处境。
同一桌的谢伟荣此时也不怎么好受，倒不是因为在一群精英富豪中觉得不自在，而是长期的酒肉生活让他原本高瘦的身材开始发福，一张脸变圆润不说，也养出了一个肥大的啤酒肚，平时他最常穿的是宽松的t恤，骤然被西裤皮带约束着，他是怎么坐都不舒服，偏偏他还只能继续干坐着，因为他要见的人还没到。
一旁的黄健昇见状，看了眼手表，操着半生半熟的普通话安抚道：“谢生，Jerry是忙了点，不怎么好约的。不过他既然答应了来见你，就一定会来。”
要在金古城，对于一个已经迟到快一个小时的合作方，谢伟荣早就甩脸色走人了，然而这个时候的他毕竟有求于人，黄健昇又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人脉能牵上紫港城四大家族之一的聂家，连今天这家餐厅都是靠对方才订下来的位置，自然他也是没办法对其摆脸色，只能体贴地表示理解。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和黄健昇一样梳着三七分侧背发型的万家杰终于出现在了望眼欲穿的谢伟荣和杜熙茜面前。
“hello。”典型港风精英做派的万家杰一来到就主动和黄健昇一行人打招呼，听到黄健昇介绍完对方后他主动伸出手和来人握手，同时自我介绍：“Jerry man”。
连名带姓一起说，尤其姓氏的发音和普通话发音不同，在不熟悉紫港城语境的人听来，颇有些不明所以，但杜熙茜和谢伟荣伪装的很好，反正跟着黄健昇一起叫Jerry 总没错。
万家杰中等身材，长相一般，但因为有长期运动的习惯，所以年近四十的他脸上的皮肤看起来依旧紧致，比同龄的中年人看起来要显年轻的多。
大概是适应了高节奏的工作，所以他讲话的速度也有一点点快：“临走被聂小姐叫去开会，来的路上又塞车，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神奇的是，他的普通话说的比黄健昇要标准。
谢伟荣和杜熙茜此时都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个万家杰比上一个不知道是聂氏集团哪个不知名部门的小角色要靠谱的多，毕竟这是一个可以直接和“聂小姐”开会的人。
对方的普通话很好，人也不像一些紫港人一样趾高气昂，杜熙茜立刻发挥了作为桌上唯一一位女性的解语花作用，温婉奉承：“没想到Jerry你的普通话讲的这么好。”
万家杰解开西装纽扣在餐椅上坐下，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因为杜熙茜优越的美貌和娇嗲的声调有特别的表示，自谦地说道：“都知道内地市场潜力无穷，聂小姐很早就说过跟着她做事的人国语要和英文一样好。”
又提到了聂小姐，谢伟荣和杜熙茜不由精神一震，两个多小时枯燥乏味的等待现在看来也不算什么，甚至让他们再多等两个小时也甘愿。
谢伟荣立马出声恭维：“Jerry你这么能干，一定很受聂小姐器重。”
万家杰笑了笑，客气地回了声“谢谢”后直奔主题：“谢先生，你们发给我的资料我看了，你公司旗下的主播账号数据很好，尤其是杜小姐的账号，交易额和互动量都非常不错。我很好奇，内地这么多投资公司做mcN，为什么你们会想要到紫港城来找投资？”
谢伟荣和杜熙茜均是微微一笑，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几天花了多少成本在维护杜熙茜账号的销售数据和互动评论，实打实的钱花进去买出来的销售额和互动量，当然会漂亮，商业圈这么大，一般的背调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们只是没想到万家杰没怎么客套就问的这么直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虽然答案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好。
作为为两方牵线搭桥的黄健昇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就开始聊的话有多不妥，可能一句话没说对，万家杰连这餐饭都没吃完就会立刻走人，于是他适时打断道：“哗，Jerry，工作的事有排倾，叫嘢食先喇。我们大家可是空着肚子等你到现在。”
黄健昇作为城中罗九少爷的玩伴之一，这点面子万家杰还是要给的，于是没再说什么，配合地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菜单上面是全英文，谢伟荣和杜熙茜认识英文字母，但不怎么认识组合在一起的字母，所以一早就和黄健昇通过气，让其帮忙一同点餐。
餐厅服务生虽然不是清一色的外国人，但服务语言都是英文，万家杰见谢杜两人几乎不开口说英文，连点餐都由黄健昇代劳，心里对对方暴发户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层，不过面上他依旧是客气有礼的模样。
万家杰的问题要是任由其落地不接，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被问的人有多心虚，所以点完餐以后，谢伟荣主动接上了刚才万家杰的问话，“Jerry，我认同你们聂小姐说的内地市场潜力很大。同时我也相信，一个好的平台，可以让企业走的更远。紫港城在国际上的影响力是比所有内地的城市都更要有优势，实话说，我们公司发展到现在，虽然是很赚钱，但是公司盈利方式过于单一，也是时候要有新的转型突破。聂家作为紫港城四大家族之一，不仅商业实力非同一般，在政界也有不小的影响力，听说聂小姐升当集团副总经理以来，在优化集团结构和开拓集团新产业方面做得十分优秀，所以关于我的公司要转型，聂小姐一直是我合作对象的第一选择。”
万家杰微微挑眉，举起侍应送上的餐前香槟对谢伟荣举杯，“谢谢你对聂小姐的肯定。你们提供的合作方案我回去会仔细再看看。真要合作的话，凭现在手头的数据，怕是没办法应付聂小姐的问题。”
谢伟荣和杜熙茜也微笑着举杯，虽然万家杰什么承诺都没作出，但两人均以为这把和聂氏集团的合作已经十拿九稳。